城西的水牢是在地下,水牢的规矩,夏季水牢中的水要过腰,冬天要过膝,无论冬夏,都绝不好受,水牢中的水又能干净了?就算是在夏季,犯人们在水牢里大小解,人泡在里面,就算没有其他的严刑拷打,人也容易得各种疾病,身子骨弱的,撑不住几日就被阎罗王收了去,而冬日虽然水少了些,而且水牢是在地下,水不会结冰,但双腿陷入水中,依旧会将人冻得支撑不住,就算侥幸出了水牢,此后关节也会因此落下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就会疼痛不堪。
所以,再恶的恶人,都不想被关入水牢,关进去的多半都是无幸,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受一遭罪呢?所以水牢里的犯人比其他地方的犯人更容易寻短见。
关侍郎和方给事也不是头一次来到水牢查看了,每回到过此处,两人对待犯人的态度都不同,关侍郎是觉得他们是活该,是罪有应得,而方给事因为出身贫贱,见过含冤入狱之人,因此对这里的人都是感到同情,为这里人的遭遇感到凄惨。
就算是真正犯了事的人,也大都有其不得不犯事的原因,这些因由不能都怪罪到他们身上。
看守水牢的差役十分清闲,正不知因为说了什么笑话,几个人正哈哈大笑,见到关侍郎过来,他们立刻停止了笑声,向关侍郎行礼,关侍郎问道:“这两日可曾有新关进来的犯人?”
狱吏点了点头,禀告道:“黑爪子昨日带来一名少年。”
黑爪子就是他们对厂卫的蔑称,只要没有厂卫的人在,他们官员之间都这么称呼,几乎成了一种习气,
关侍郎问道:“这名少年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罪?”
狱吏说道:“此人姓路,名叫路小千,犯的乃是反叛大罪,不过犯事的却不是路小千,而是路小千的父亲路达远,路达远在陕北府谷县拥兵作反,路小千不管有没有同他爹一起起事,总是死罪难逃。“
关侍郎心道,原来不是陆小闲,而是路小千,路达远在府谷一带作反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是因为当地旱灾导致粮食没有收成,赋税却依然不变,他们吃不饱肚子所以起而举事,但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是造反,就触了天条,牵连九族,死罪难逃,关侍郎问道:“既然是路达远的儿子,为何不就地正法,反而带回京城?”
狱吏说道:“这路小千却不是在府谷那边捉来的,而是在保定擒获归案的,此人来到京城一带,绝非前来游山玩水,说不定有什么大阴谋,因此黑爪子先将他送过来,等到审问清楚后再行处死。”
关侍郎又问道:“这路小千被关在几号牢房?”
狱吏说道:“关在癸字号水牢,侍郎大人是否要提他出来盘问?”
关侍郎才不在乎这个路小千的事,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他摇了摇头,随后编造道:“我只是过来看看在押之人是否都在刑部册子上登记到了,现在我知道了就够了,这件事既然由厂卫负责,我们也落个清闲,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