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里地,行军虽然是沿河流两侧逆流而上,几乎等于夸街了,可还是很快就到了广源州。
至于山民,到后面都不用西军和护卫营了,安抚使衙门随便拉千数募兵,直接开始了地毯式搜山。
估计这山里也没多少青壮了。
听闻第一次侬智高招募五千族人,归仁铺一战,死伤带俘虏三千余。这期间恐怕应该是侬人居多,而赵瞻所言安南的支援,怕是逃跑的能力比侬人要强一些。
而此时,广源州石头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侬兵,怕是整个侬族的有生力量,差不多都聚集在这石头城里了。
这侬人中就没个明眼人?就都死心踏地的让侬智高这样折腾?
很显眼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就连侬智高也明白,否则不会一把火烧了邕州而后逃至广源了。
其他侬人的土司就看不出来吗?
“学士,能否筹划侬人治侬?”
营盘已经扎起来了,这地方的平地不多,王师的营盘几乎是把一个缓坡的山头铲平了。
一干人都聚拢在帅帐,商谈如何攻城……其实就是听狄青说。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座城池,还是石头砌成的。必要的攻城器械一样都没少,借着竹筏,全部带来了。
待狄青说完,赵曦没提攻城,反倒问了这么一句。
“殿下,国朝羁糜本就是侬人治侬。”
“呃……学士,曦非此意。吾所言,乃是指归化一个,或者多个侬族土司,使其享受国朝官吏待遇。”
“比如,令其居邕州,配国朝官服,子侄享受国朝子民待遇,可进学,可科举等等此类。非单纯给个名头,给予其国朝官员实质。”
“而其职责只有统管侬人,只是统管而非统领,甚至可放权于其,使其有奴役侬人之责权。”
“就比如锰矿劳役,可分为十人一队,每队择一侬人统管,十队择一大统管,以此类推,在侬人中形成阶层。而广南官员除重点管理各级统管外,更是要亲民,对被劳役的侬人亲和。”
“如此一来,矛盾会集中在侬人之间,而广南官员身处局外,只参与调停,长此以往,侬人便无对国朝之仇恨,而是其侬人内部矛盾不断,也不再会有这般侬智高一呼百应的可能。”
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瓦解的。就是如今群情激昂,誓于王师决一死战的侬人,也不会有例外。
后世有句话,无所谓忠诚,只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听闻侬智高于国朝,于安南均有依附之意,说白了就是想挟侬人全族力量,讨要个官职,还是虚名的。
而如今,广南安抚使衙门那些个空白文凭丢出去,还应承可居邕州那种大城,子女可与国朝子民等同。
赵曦认为,没几个傻子还会继续陪着侬智高寻死。
这个时代,周边的这些国度,还是相当羡慕做一个大宋人的,只不过国朝官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眼里根本看不起这些蛮夷和山野之人。
“殿下,侬人做官?”
你看……余靖问出这话,就代表着整个国朝的意识。
赵曦很难理解,都是人,还是名义上一个国家的,那有那么多的差距,甚至连同僚都不耻为之。
“学士,人有群居之特性,只要群居自然会产生领导和被领导。一路走来,各位也都看到了锰矿开采的地方。”
“平息侬贼作乱后,王师大部回西北,而一旦锰矿启动,势必在周边形成邑,乃至城,而其间多为侬人。”
“那怕是劳役,日久天长,也会自然形成其中领袖。如其自生后对抗,何不由国朝任命?许以职,授予官,得于利,责其治。”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牲畜劳作,也得喂养得当不是?”
说的很明白了,这要是再理不清,赵曦也不准备再多嘴了。
观念需要改变,纯粹的改变太难,在利益驱动下的改变,只要是人,应该不可避免的试着去接受。
余靖不是僵化的人,而大伙也都喜欢钱财……明面上不是,有污士人名声。
其他人不说,狄青听到这,已经觉得这战没必要打了。
太子殿下这一手,肯定把整个侬族搅和的鸡犬不宁,这广源州,就是不打,也存续不了多久。
“狄帅,战还是要打的!不但打,还是要打成那种步步紧逼的程度。”
“只有在一条路绝望的心境下,才显得另外一条路的光明。困城,逼迫,步步施压,让整个广源城内时刻都处于濒临死亡的境地中。”
“待那时,王师再伸出手,向不同的人示好……只要在这样的处境下,才能最大可能的让归化之人死心踏地的为国朝服务。”
赵曦就这么随意的说着,就跟闲聊一样。
但这些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反应是大不同的。
余靖从太子殿下坑那些弃城而逃者,就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善茬,弯弯绕特多。
这些天跟太子殿下相处,他几乎忘记了……太子殿下处事也算是光明磊落,对待弃城而逃者,该是不得以而为之。
如今看来……还是光明磊落,所有的处理方式都讲到明处了,让余靖恐惧的是,就太子殿下这般操作,似乎没人可以拒绝。
用一个利字,把人心人性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对国朝……应该有好事,只是余靖深深的为朝堂那些人担心……陪伴这样的帝王,有得受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新花样,严格说从古至今,帝王将相,运用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