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要开口,班超却把手一摆,将陈睦的话打断,“西域离洛阳太远了,我和郭恂大人这次出使之后还要回去复命,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要多久,但西域事务刻不容缓,也必须有人留下来处理,陈睦,你相当于是临危受命,从此常驻西域,实在委屈了你啊。不然的话,可就要郭大人辛苦了。”
班超这么一说,除了抬高陈睦的身份,叫郭恂不得无礼之外,也有他的道理,一来,这次出使西域,并没有带太多人马,如果说服鄯善与大汉结盟,那必须留下一个人处理善后,巩固成果,否则匈奴人知道汉人走了,他们就又要回来;二来,西域是苦寒之地,而且随时可能叛乱,郭恂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留在此地凶多吉少。无论如何郭恂是不愿意也不可以单独留在这个地方的,班超如此一说,也算给郭恂一个台阶下。
至于西域都护的官职,班超自然无权任命,但是他却可以向朝廷举荐,朝廷已经久不通西域,对如今西域的状况知道的不多,班超却出使过西域,回去之后自然他举荐谁,谁就可以上任。加上此时窦固正在边关屯兵对抗匈奴,战事胶着,说陈睦临危受命也不为过,其他人都没有此人合适,班超料想这件事只要郭恂不反对,就应该没有问题。
班超固然精明强干,但朝堂之上小人不少,彼此勾心斗角,他也不得不防。几句话,叫郭恂有口难言,只得悻悻说道:“既然是太史大人的门生,那是我有眼无珠了。”
陈睦貌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尘,知道此人暂时得罪不得,忙奉承道:“以后还仰仗郭大人提携。”
郭恂捋着胡子,笑道:“好说,好说。”
这一切银萍全都看在眼里,等没人的时候便悄悄在陈睦耳边说道:“做汉人的官也不见有什么好的?低三下四,怎么比得上我们一家人在草原上牧马打猎?咱们还是走吧。”
陈睦道:“知遇之恩怎么能不报,大丈夫受人之恩,终人之事,总要言而有信,我输给班超也是实情,抵赖不得的。”
银萍面有不悦之色,“为了一个信字,却委屈自己,也不知道你们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陈睦微微一笑,安慰道:“萍妹,你也不需要生气,那个郭恂是个文官,不会在西域常驻。只忍过这段时间,等以后咱们就安稳下来了。”
“你真的以为班超有那么大的权力,能叫你做西域都护?”
陈睦笑道:“我从不奢望什么荣华富贵,我看班超他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我们一家安顿下来就好。”
“希望如你所愿吧……”银萍心中忐忑,也不知道班超是否会信守承诺。
一行人晓行夜住,直奔鄯善国而来,因为马匹被毒死大半,陈睦只好将两匹赤电神驹暂时借给班超。这两匹马善能负重,拉着这些辎重也不成问题,只是他一家大小却要跟着车队步行,两个大人到是没什么,却苦了陈瑜和陈瑕两个孩儿。陈睦有心背着两个孩子,那郭恂却又阻挠,“既然将来你是西域都护,背着两个娃娃去见鄯善国王,成何体统?”
陈睦无奈,此事只好作罢。一想到从此之后身不由己,心中也不免惴惴不安。
非只一日,车队终于到了鄯善国的都城扜泥,守城的兵一听是汉朝来的使臣立即向国王通报,一众百姓也全都来看热闹,虽然是寒冬时节,街上人流如潮,一个个摩肩接踵都想看看天朝使者长得究竟是什么模样。
班超左右环顾,但见街道虽然不宽,各样商铺里的物品玲琅满目,摆摊叫卖的着实不少,房屋不算太高,大多都是用巨石混合着泥沙铸就,完全可以抵御大漠的风寒。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风土果然与洛阳大不相同。
不多时,又见二百名骑兵、二百步兵,分列两侧,摇旗欢呼,也给繁忙的街道开出一条笔直的大路来,四十名吹鼓手齐吹号角三十六声。八匹马神骏宝马拉着一乘青罗伞的大轿,从大殿迎出,后面跟着一队金甲武士,浩浩荡荡来到班超等人面前。
郭恂面有得色,笑道:“这就是天朝神威,叫番邦不得不以礼相待。”
班超微微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鄯善国王是个识大体的人,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郭恂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车上下来一人,笑脸相迎,“果真是东土的使臣到了吗?”
只见此人不到四十岁,身高九尺,眉目俊朗,金盔金甲大红袍,斜跨宝剑,眉宇间英姿勃发,红光满面,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步履轻健,看样子武功不俗。似乎是为了显示他们鄯善国的威风,特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盔明甲亮,都能照出人影来,只是他特意在盔头上插了两根孔雀翎毛,偏偏今日大风,把翎毛吹偏了,不但没增加多少威武之姿,反而看起来有些滑稽。
班超见那人气宇不凡,不禁心中暗赞:想不到鄯善国里也有如此英雄人物,不知是何许人也。
他下了白龙马,对那人深施一礼,“大汉使节班超有礼了。”
那人按照鄯善的礼节鞠躬说道:“原来是班超大人,在下是鄯善国御前将军——呼衍洁!”
陈睦在班超身后说道:“此人是鄯善第一勇将。十一岁从军,二十多年间从没打过败仗,千万不可小觑。”
陈睦早在十年前就曾到过鄯善,因此对这里的事情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也是非常熟悉。十年前呼衍洁还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