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宫道上,前去各膳房取饭的宫娥、太监不是一般的多。
而宫道上的动静,喊杀声也不是一般的大。
一位面上已掉了纱、显出一团鬼印的姑娘,仿似被人杀了父母,手持锋利金簪,用报世仇的恨意,极力的追赶前面的宫娥。
跑在她前方的宫娥惊慌失措的一路逃窜,一边还试图回过身做解释:“楚姐姐,奴婢在宫变中并非刻意邀功,姐姐千万莫误会……”
她这般一解释,后面的楚离雁更是杀气腾腾,一边追赶一边叱骂:“贱人莫跑,我杀了你这邪祟!”
猫儿仓皇的往路人身后躲避,不停歇的央求道:“救命,救命啊,你们快按住她……”
自然是无人出手。
宫中人皆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谁会去管旁人的闲事。
眼看着楚离雁便要追上来,猫儿已作出六神无主的模样,大叫道:“殿下,救我……侧妃姐姐要杀我……”
她对宫道再熟悉不过,午时哪条道人多,她便往哪条道上逃窜,以确保更多的人看到她的惨状,听到她的呼喊。
她数回险些被楚离雁的金簪伤到,数回又侥幸脱险,一路跌跌撞撞逃过重晔宫门前、逃过慈寿宫门前、逃过御花园……
王五终于一跃而来,率先挡在猫儿身前,同暂且停了脚步气喘吁吁的楚离雁一扌包拳,劝解道:
“楚姑娘,切莫冲动,此处是宫内……”
猫儿立刻蹙眉。
说的什么废话?!
她立刻靠近他背,悄声道:“说我在宫变中的功劳多少大,说五殿下多么离不得我。”
王五只愣了一息,便接着道:“胡姑姑在宫中地位不一般,她还是阎罗王之妹、千年的猫妖,在宫变中立下了大功,五殿下将胡姑姑当成眼珠子,楚姑娘千万莫冲动。”
这些话听在楚离雁耳中,仿佛针扎一般,刺的她没有丝毫理智。
她“啊”的嘶吼一声,吆牙切齿道:“胡贱人,宫变些许狗屁风头,我不信你能吃一生一世。五殿下看重你的功劳才上了你的套,本姑娘可不看重。今儿我不为宫中除一回邪祟,我便不姓楚!”
她疯狂向两人扑来,猫儿压低声音极快的同王五道:“走开,莫坏我好事,她伤不了我。”
王五愣神间,猫儿已转身便逃,勾着楚离雁极快而去。
御花园过去,穿过一段宫道,便是御书房。
猫儿今儿来的便是御书房。
御书房大院门口,侍卫林立。
猫儿往院里纵身一扑,预料中的被侍卫拦停。
就是这一刻。
她使出所有的力气嘶喊出声:“皇上……皇上……皇上……”
继而肩胛处一痛,楚离雁的金簪已深深没入。
御书房里很快有了动静。
杨临几步而出,继而是几位官员探出了脑袋。
猫儿忍痛惊叫:“杨公公……”
后背金簪一拔,再一戳,又一次隐没。
几位官员立刻从御书房出来,走在最前头的是礼部尚书戴大人,他一愣,惊疑道:“那……那不是四品女官胡猫儿?”
此时楚离雁已被侍卫夺去手中金簪,被箍住双臂在一旁奋力挣扎。
猫儿无力的扒拉着挡在身前的长戗,望着快步到了近前的杨临,还想继续高唤“皇上”。
然方才她的高呼已伤了喉咙,此时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紧紧盯着杨临,露出满面的求救之色,嘴角已缓缓流下血来……
东次间暖阁,太医检查过猫儿的伤势,前去御书房回禀:
“胡姑姑后背受金簪所伤,虽看着伤口不大,却伤到了内里,要好好养上几月方能痊愈。”
杨临问道:“她方才吐血……”
太医回道:“吐血倒不是大事,胡姑姑许是心中惊惧,拼命嘶喊,撕裂喉咙所致。现下已止了血,只说话会受些影响。”
太医解释过,自去开方子,指点小医助去熬药。
杨临转头望着皇上,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劝解。
楚侯爷面子大是没错,然而现下御书房里除了皇帝,还有几位官员。
太过偏帮楚家,面子上却有些过不去。
今日的稀泥,只怕不好和。
戴大人望着上首蹙眉不语的皇帝,积极献计献策:“楚姑娘人在此处,胡姑姑又伤了嗓子说不得话,皇上听一听楚姑娘如何说此事?”
他的话立刻引得楚离雁附和。
在皇帝面前,她此时终于恢复了理智,只盈盈一个半礼,正要开口,戴大人却“咦”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头。
众人的目光皆往戴大人面上望去。
皇帝问道:“戴爱卿有何话要说?”
戴大人眉头紧蹙,正对皇帝一揖,道:
“微臣掌管礼部多年,深知礼数代表内心。据微臣所知,楚姑娘并无封号,面见皇上需行三拜九叩之大礼,怎能行个半礼便搪塞过去?”
楚离雁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望向上首皇帝,做出小女儿的撒娇之色,唤道:“姨父……”
戴大人又一次摇头道:
“楚姑娘又错了。君君臣臣,你同皇上,先是君臣,后是父子。
且姑娘早已及笄,怎能在朝臣面前撒娇卖乖如此失礼?
楚姑娘乃堂堂侯爵府中嫡女,行事作风更该严谨,怎能为祖上双亲招惹非议?”
他转头向皇上一揖:
“今日事并非小事。楚姑娘在御书房前行凶,可见未将皇上放在眼中。此为第一。
第二,楚姑娘在宫变中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