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之间,实在打得太长太久。百万甲士在这片土地上纵横来去,原本的西域古道,已经被打得稀烂。
居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流离失所,十去八九。
自从大宋册封的银州防御使,赐名赵保吉的李继迁不尊号令到处杀烧攻掠,这片土地再也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和平。
几十年后,他的孙子李元昊,建国称帝,先杀得大宋四路大军尸横遍野。
又在贺兰山歼灭十万辽兵,差点俘虏了辽兴宗,为小小的党项打下了一个帝国。
这一切,或许要在今天画上一个句号了。
喊杀声震动王宫的瓦片,潮水般的宋军涌向王城,此时兴庆府的西夏百姓,全都在窗子前,默然等候。
城墙之上能用的人手也都用上了,全部都在垛口操持着弓弩兵刃,发疯似的乱射一气。
一阵冲锋之后,已经有宋军攀上城头,西夏士兵脱去重甲,嚎叫着跃向扑来的宋军。
王宫的城墙,没有守城的器械,没有哪个帝王会乐观道觉得都城被敌人攻陷,还能靠着王宫存活的。
西夏的最后的守军,不可谓不悍勇,他们抱着珣死的信念而战。
可惜他们的人数太少了,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不断赶来的人群,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洪流一般的宋军,冲击着城墙,将他们眼前的敌人碾碎。
每一个西夏战士的身上,全都是血肉模糊,敌我悬殊太大,很多宋军甚至来不及砍上一刀。
漫天的火箭射到王城内,四处起火冒着浓烟,一副末日景象。
兴庆府中的西夏百姓,默默地开门来到院中,看着王宫内的烟柱腾空,不少人举家自尽。
街道中,只有偶尔呜咽之声,宛若鬼哭。
巡视的宋军紧张地探视,但有出家门的,一律斩杀。
此时来不得半点心慈手软和放松大意,行百里者半九十,宋夏百年交战,自己这些军汉要为后人杀一条生路。
谁想要自己的子侄,活不过三十五,家中寡妇聚集成村。
终于,夏军流的鲜血渗透了这座王城的宫墙,刘延庆是第一个攀上城头的大将,站在百年宿敌的宫城墙上,往下俯瞰尽收眼底。
“这里便是夏贼的都城么?”刘延庆的大刀落地,呢喃道:“可惜俺爹没能活到今天。”
城头的西军已经有人泪落如雨,这是百余年,到底有多深的仇怨。
父兄的样貌,只在梦里得见,很多人在娘亲肚子里时候,阿爹已经战死了。
西夏王宫内,李乾顺手持一柄利剑,越过宫中的长廊,要去城墙督战。
王国末路,英雄气短,李乾顺有心计有手段,几次宫斗都是扮猪吃虎,终于独揽西夏大权,却遭遇了这等局势。
王宫的青石板上,躺着许多妇人尸体,都是自尽的西夏皇妃。
人死如灯灭,无论生前如何地位尊崇,权倾天下,又或者如何的千娇百媚,芳华绝代,死後都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李乾顺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迈步向前,身后跟着一群质子军和惶恐的大臣。
就在这时,外面一片喧哗,有人喝道:“让开,陛下何在?”
拓跋察哥浑身是血,走到李乾顺身边,道:“陛下,宋人杀进来了,敌众我寡已经没有生路,愿陛下和臣弟一道赴死,不做宋人俘虏。”
哐当一声,李乾顺的宝剑落地,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拓跋察哥狞叫一声,举刀自刎。
脖颈里喷涌的热血,溅了李乾顺一头脸,让他清醒过来。
眼皮一抹,这个鼓动着万名男儿和宋人拼命的君王,沉声道:“局势至此,已经无法挽回,降了吧。”
大臣们齐呼圣明,这时候一个年轻的武将出来,指着拓跋察哥的尸体道:“白石大神在上,党项没有向仇人投降的皇帝!”
说完就要刺杀李乾顺,被侍卫们乱刀砍死。李乾顺的脚下,伏着两具尸体,泯泯地流出暗红的血液。
质子军相当于大宋的皇城司,是由豪族子弟中选拔善于骑射者组成的一支卫戍部队,负责保卫皇帝安全,号称“御围内六班直”,分三番宿卫。
这些党项贵族子弟,颇有些血勇之士,尚武而勇猛。
党项族有个传统,同氏族的人须互相帮助,当受到外族人伤害时,必须复仇,未复仇前,蓬首垢面赤足,禁食肉类,直到斩杀仇人,才能恢复常态。
“西夏崇尚旧俗,故能保国数百年。”
小小的西夏,能够坚挺在宋、辽、金之间,靠的就是这股子尚武的传统。
质子军里,不少人举刀自尽在李乾顺身前,他们的王失去了原本的血性,让他们为之蒙羞。
宋军打开了城门,涌进王宫之中,许多人早就情难自禁。
这里就是西夏王城的广场,这里就是祸乱秦陇百年的根源,党项李氏还债的日子到了。
经过一天的殊死搏杀,广场上每一块砖石上都淌满了鲜血。广场两侧的沟渠中,鲜血汇聚成溪,最深处足以淹没人的脚踝。
春寒之际,那些鲜血此时已凝结成冰,唯有浓郁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这片广场前,宋军止住了脚步,他们的面前还有一群黑衣玄甲的敌军。
这可能是最后的顽敌了,不知道为何,西军的将士突然有些激动。
最后一战,打了一百年,岂能如此收尾。
再来一战!就在这王城的宫殿前的广场上,再来一战!
带着父兄的仇恨,娘亲的嘱托,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