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木绢纱宫灯散发着粉红色的光芒,乌木嵌珍珠的雕花大床上,方妙怜坐立不安。
如今人如刀俎,我为鱼肉,带着孩子前来求救的时候,方妙怜就想到过无数的悲惨结局。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几个娇笑着的侍女,推着她洗了个澡,把身上的泥土洗了个干净净,香喷喷。
这些娇俏侍女,手无缚鸡之力,用心服侍,笑意盈盈,满嘴都是恭维奉承,恭敬的很。方妙怜很想说几句场面话,比如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之类的,对着她们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一年前那一幕再一次浮现在脑海,让她不自觉夹紧了双腿。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一把推开。
杨霖关上门后,慢慢地靠近,方妙怜如同受惊的兔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跟你说,我不怕你,要不是为了乐儿,你根本抓不到我。”
让方妙怜既绝望又羞愤的是,杨霖好像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挑着烛灯往大桌上一坐,一派家长老爷的模样。
倒好像,雌威震慑江南群豪的竹叶青,是他可以任意打骂,自己还得小意讨好的小妾一般。
“吵什么,蠢女人,带着儿子东蹿西跑,你还觉得自己很威风?乐儿要是死在了路上,你就开心了?你也配当娘?”
一连串地发问,让方妙怜十分惭愧,她根本无从辩驳。
见她被自己装模作样震住了,杨霖这才神色一缓,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柔声道:“这些天东躲西藏的你放心,以后有两个男人保护着你,我们一起把乐儿养大。”
方妙怜脑子里晕乎乎的,一时间有些失神,难道自己和他是恩爱夫妻?
想到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方妙怜冷笑一声道:“你做....唔...”
杨霖直接一记长吻,然后捧着她的脸,道:“你不想乐儿没有娘对不对,他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有父母双亲呢。”
“可是,那和你...你的手,作甚,你快拿开!”
......
缱绻过后,杨霖的表现是和上次天差地别的温柔,方妙怜背对着他,红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睡着了?”
“嗯。”
杨霖轻笑一声,没有揭穿她,而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石项链。
白天见光之后,便会发出蓝色萤光,十分粲然,是西北将门献上的重礼,只此一颗便可以抵过无数珠宝。
杨霖语带哽咽,泣诉道:“当年娘亲怀上了我,祖母高兴的像个孩子,把这个宝石项链送给了娘亲。后来娘亲弥留之际,含着泪把它缠到我的身上,告诉我只有喜欢的女人给你生了儿子,才能把宝石给她。这条项链,自从诞生那一刻,就一直挂在我们杨家男儿挚爱的女孩儿脖子上,我已经替你保管了十七年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恶人突然流泪,这种甜言蜜语加上宿命般的凄美传承,还有几代人的母爱,顿时让方妙怜心房有些失守。
眼前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母爱泛滥的方妙怜,轻轻转过身来,任由他将项链给自己挂上,主动伸手把他揽在胸前。
杨霖嚎啕了几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给儿子多找几个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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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六月的江南,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股热浪,路上的行人却有很多。
江宁府,李彦的宅子里,江南硕果仅存的江宁应奉局所有骨干都在。
李彦的外宅在秦淮河附近,崔巍宏伟,美轮美奂。这个府邸虽然不如朱勔营造的同乐园,但是也占地近百亩,石狮华表,石人石马,一应俱全。
花厅内,甚至还有几面金镜,比起同乐园富丽有余,雅致不足。
李彦坐在上首,面色白净,神色阴柔,蹙眉叹道:“杨霖在苏州,杀了朱勔,强占了朱家积累的钱财,霸占了同乐园,听说连朱勔的小妾都没有幸免。
如今他停在太平州,明显就是冲咱家来的,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咱家倒了你们也休想好过,那朱勔的心腹,可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要是让杨霖知道,自己离开汴梁,各方势力千奇百怪的想法,估计会笑掉大牙,然后诚恳地告诉他们:我是来找儿子的。
李彦和杨霖的仇怨,可比朱勔跟他的嫌隙深多了。
首先李彦是梁师成的人,而朱勔当时是蔡京门下,那时候杨霖还没有自立门户,也是公认的蔡京的手下。
即便如此,朱勔还是被他杀了,自己在江南的所作所为,跟朱勔半斤八两,他没有理由不对自己下手。
更重要的是,李彦的弟弟李崇文,在济州府差点把杨霖杀了,事后被杨霖反杀了一家老小。
如此一来,杨霖长期停留在江南,难免引起李彦的忌惮。
李彦的手下,也是一群当地的泼皮闲汉,这些人欺负普通小民是一绝,面对这种事还能有什么主意,讷讷地不知道如何回答李公公的话。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笑道:“李大官,那杨霖虽然官大,也不敢贸然对公公动手吧。毕竟现在没有方腊带着刁民闹事,他就是再凶,也是朝廷的官员,得按规矩办事。小人觉得,咱们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定他就是来江南游玩的呢。”
大官是北宋对这些品阶高的太监的尊称,一般的外放的大宦官,都这么称呼。
李彦点了点头,觉得大有道理,其实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