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禁军,在开国之初,是一支纵横天下的强军。
几十万大军,排成阵势,在战场上所向睥睨。
如今虽然没有了那时候的自信和昂扬,总算还留着点先辈的技艺,十万人布阵,大部分的宋兵握着枪杆的手微微颤抖,沁出汗水粘湿湿的。
终于,吐蕃人冲到了眼前,最前排的宋军几乎是同时爆发出一阵吼叫,提前布好的军阵开始展露出腾腾杀气。
正面会战时候,战阵的作用将会被无限放大,这是无数人杰一代代研究总结出来的精华,是大宋禁军最后的看家本事。
诸部兵马之间按照阵图有序配合,渐渐地靠着在汴梁每日的操练,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尚可屹的楔形攻势,被步卒挡住,吐蕃骑兵渐渐地浮躁起来。
上一次,他们只用一轮冲锋就击溃了这支宋军,沿途追杀几百里,杀得尸横遍野,抢的满载而归。
为什么还使这支敌军,还是同样的地点,自己却冲不开对方的步卒了呢。
杨霖凝视着战场,将发抖的手藏到护腕内,以免露怯。
这样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双方血肉相搏,不是亲身经历,难以理解那种血气翻涌的紧张。
“擂鼓!”
战鼓响起,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也响起,西边高岗上的张叔夜看着敌人两路援兵越来越近,终于下令放箭。
得益于斥候探子的情报,让杨霖可以从容布置对付援兵,全军的弓箭都集中在张叔夜的手里,让他占据高地,可谓是万无一失。
波如部首领松落屹若有所觉,猛一抬头,就见四面八方骤然袭至的狼牙箭,已经像镰刀刈草一般连人带马射倒了一大片,人喊马嘶声这才仓促响起。
“埋伏,有埋伏!”
松落屹的周围,有亲兵凄厉地大叫,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蕃兵没有盾牌,有的举起刀来抵挡,有的甚至举起胳膊来挡,更多的人选择低头催马,杀进战团躲避箭雨。
突然,藏在山下侧翼的乌蛮骑兵出现,从蕃兵的侧翼杀了出来。
方七佛神色木然,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呆子,却有一双出奇坚毅的眼睛。
他从容地指挥着乌蛮骑兵,眼睛微眯,注视着战场。后面的马蹄声顿时轰鸣响彻云天,一股颜色鲜艳的骑兵冲了出来!
乌蛮骑兵,总是喜欢在盔甲上和马的身上涂上色彩斑斓的颜料,十分的醒目刺眼。
这些人对吐蕃并不陌生,大宋没有踏足这片土地之前,他们已经欺负了吐蕃人百年了。
这些乌蛮人是刚刚招募的,却不是新兵,只不过他们以前为之效力的土司老爷们,都已经被段正淳屠杀殆尽。
乌蛮人并不怀念以前的主人,说实话,土司长期奴役压榨这些土人,浑然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奴隶,平日里为土司老爷打仗,可没有这么高的饷银和杀敌立功之后的奖励。
刚刚摆脱奴隶身份的乌蛮人,此刻对于自己的新身份,还有一种解脱后的躁动感,正好借有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来彻底释放。
在乌蛮人自己的眼中,他们的命不值钱,只是土司老爷的个人财务罢了,就跟领地里的牛羊是一样的。
这个世上,第一次把他们当人看的,是大宋派来的官员。
两路吐蕃援兵,被人数碾压他们,又有一种奇特的高涨士气的乌蛮骑兵拦住,左翼率先开始崩溃,很多人被打到了怒江边上,无路可退。
张叔夜下令全军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羽箭射完,然后拔出刀下山。
蕃人援兵还未抵达战场,就连连受挫,尚可屹争取来的时间全部白白浪费。
他本部的骑兵,一头扎进禁军的大阵中,被围起来消耗,根本无法对宋军的本阵造成有效的冲击。
杨霖此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比上次指挥大军攻打方腊,可刺激紧张太多了。
这无关乎战场的形势,几乎没有什么战阵经验,就要充当主帅,难免会有些慷慨澎湃之心,有人天生就是帅才,很明显杨霖不属于这一波人。
眼看局势明朗,杨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战场上腥膻味道逐渐浓烈起来,即使在后面的高岗瞭望台上,杨霖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后军预备队从侧翼压上,将蕃人彻底击溃。”
一声令下之后,刘仲武大喝一声,亲自率兵从侧翼压了上去。
面对宋军和乌蛮骑兵居高临下的冲击,吐蕃人也想躲避,然而此时的怒江河岸已经非常拥堵,人们早已无处可躲。
“啊!”蕃兵中的那名骑兵痛叫了一声,后腰被一个步卒拿枪刺了一下。接着更多的步卒从周围扑上来,很快将那停下来的骑兵拖下了战马,很快不见了身影,只剩下一阵惨叫声。
更多的吐蕃兵,被赶到了湍急的流水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此战从早上,打到了日落时分,不下三万吐蕃精兵,被彻底击败。
他们不知道宋军的情况,宋人的斥候却对他们的排兵布阵了如指掌,可笑的是尚可屹等人还用老眼光来看宋军,轻敌之下难免大败。
有时候,决定几万人生死的战场,靠的不过是主帅称不称职,做没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杨霖知道自己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于是兢兢业业,未曾开战便细细梳理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派出大量探子斥候,鼓舞士气设下足够吸引人的奖赏制度。
没有惊才绝艳的指挥,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赢下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