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骚襟袖冷,皎月高悬,中秋又一年。
若是在往年,汴梁城中早就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处处长灯结彩,好似人间仙池。
曾几何时,大宋臣僚潇洒的很,值此佳节当在家中高卧,连去衙门画卯都懒得去。午后更是设上古董羹,暖上几角酒,召来三五小娘,呼朋唤友,高会清谈,吟诗作词,直到深夜。
今年则大不一样,天刚蒙蒙亮,这些大宋臣僚一身官服,或带亲随,或轻车简从,都早早去了各自衙门。
等到了点,也是早早回家,吩咐下人闭门谢客,在家中共享天伦庆贺圆月。他们家中的妻妾最是开心,老爷终于不出去和那些狐媚子鬼混了,纷纷描眉画眼,熏香打扮,准备上好的酒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如今汴梁城风声鹤唳,稍有些狂言妄语,就有可能被摘了官帽回家,关键比不知道是从哪泄露的,怎地不叫人心慌。
坊间传闻,赤阳子杨霖一到夜里,耳朵就长出三尺来,可以听到汴梁每一个角落的声音。
这些士大夫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事情实在太过蹊跷,有时候就是和知交好友暗地里发几句牢骚,也会被都尉府登门拜访。
搞得很多文官互相怀疑,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在外面浪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在他们的屋顶、床下甚至是院子的树上,经常会有一些个子矮小的人上窜下跳。这些人都是都尉府的日本直番子,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忍者。
这一职业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忍术起源于中国汉代的五行术,后来传到了日本。日本人认为,忍术思想的根源来自中国殷周之际的姜太公吕望,是他首先提出了忍术概念,并写在了传世名著《六韬》之中。
这些日本直的番子,本来就精通各种伏击的手段,再加上天生有身材矮小的优势,一下子就成了殷慕鸿的手中王牌。配合万岁营中的小狼营,也是一群不易被察觉提防的孩子,成了他们收集情报、控制汴梁的利器。
杨霖发动政变的第二天,小狼营就宣布解散,并入到都尉府中。
不论是什么阴谋,都是需要暗地里聚在一块商议谋划的,现在这些反对派连商量都只敢用眼神了,汴梁内的大权奸杨霖日子过得自然舒服不少。
昭德坊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虽然到了夜里,但是热闹地就跟集市一般。
契丹云州小朝廷,派人到汴梁,恭贺新皇登基的同时,也顺带着求点支援。
姚平仲领兵南撤,准备回到宋境,已经吓坏了耶律延禧。他手下那帮子契丹将军是什么料,经过这几年的偏安,耶律延禧也已经看透彻了。
这大辽和以前的大宋一样,实则是已经腐烂到了根上,除非也有一个强权人物出现,不然难以根治。
如今在契丹的西京道云州府和辽西的大片草原上,三个势力各自为政,耶律延禧的偏安朝廷占据着云州一带,是契丹残山剩水里最富有的。他的儿子耶律敖卢斡被大将军耶律撒八和文妃立为皇帝,占据了中京府的一些城池。
而在辽西的草原上,耶律大石艰难维系着草原上的杂胡,也聚拢起一群汉子来,名义上是效忠于耶律延禧,实则早就对这个昏君失望透顶。
燕王耶律淳死战南京城的事,对耶律大石触动很大,契丹开过这么多年,宗室中还是有这等武烈亲王,就说明大辽尚未到无可救药的那一步。
这三方互相防备,又会默契地互相支援,都是为了防备女真人的铁骑。
前来汴梁的,以虞世南和耶律木洵为首,都是契丹的少壮派,这些人是云州朝廷中坚定的主战派,一心认为只有依靠大宋,才能击败女真,重新回到上京府,恢复祖先打下的疆域。
这些人在白天大庆殿,见过了赵偲之后,上书贺喜,赵偲大喜。
不论如何,契丹都是大国,即使现在这幅模样,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重赏了几个使臣之后,赵偲便让杨霖处理宋辽结盟一事。
不是他不想参与,这个亲王上半生,几乎从未参与这等事情,他根本理不清头绪。
散朝之后,这些人便来到了昭德坊,这里全是熟人...
宇文虚中和马扩拽着契丹的几个年轻人,还有他们的老朋友高柄,一起在外院设宴。
杨霖没有来,这些人便都放松不少,也恢复了一些年轻人浮浪。高柄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秦桧,不禁蹙眉骂道:“秦会之呢,上京故友再聚汴梁,这贼厮竟然不到?”
宇文虚中神色古怪,拽着他的袖子,低声道:“高三,秦会之因为...的事,和恩师割袍断义,在汴梁御街前焚烧了旧日送他的锦袍,要断了同窗友谊,怎么好意思来昭德坊。”
高柄闻言一愣,暗道秦会之畏畏缩缩,没曾想恁的刚烈,我还是离他远点吧。他虽然看上去混不吝大大咧咧,实际上非常小心。
自己的亲爹高俅,是梁师成的心腹,这次虽然及时站对了队,当了一个合格的墙头草,但是难免是要避嫌的,这种事他可不好插嘴。
讪讪地坐下之后,高柄嘟囔道:“不来就不来吧,改天提着酒去看看他,也是一样的。”
酒至半酣,昭德坊外院,一个马车缓缓停下。秦桧悻悻地露出头来,提着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礼物,让随从小厮去递名帖。
不一会,几个人迎了出来,高柄上前搂着他的肩膀,附耳说了一番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