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切切,枝繁叶茂,清风一吹都是阳光蒸腾绿叶的味道。
初夏的汴梁,没有去年那么多的雨水,昭德坊内一处临水的雅轩,轩外走廊高处悬着一架翠绿鹦哥,轩内不时有女子调笑之声传出。
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鹦哥高叫展翅:“来者何人?来者何人?呱”,便被来人一扇子捅得扑腾乱飞。
雅轩房门突然咣当一声被一脚踢开,引得屋内一片娇呼。
杨霖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嘴里尚自骂骂咧咧,房内的苏凝香和苏妆怜对视一眼,苏凝香努了努嘴,让妹妹去探探怎么回事。
苏妆怜站起身来,因为还是长身体的少女,比刚来时高佻不少,眉梢眼角也远非几年前能比,腰间紧束着一条紫绫腰带,更衬的胸脯怒涨,纤腰欲折。
倒了一杯茶水,款步走来,揉捏着杨霖的肩膀娇声问道:“大郎,这是在哪又生了一肚子闲气?”
杨霖恨恨地道:“还不是那不成器的小畜生,偷偷从禁军军营跑回来,让人家找到了我这里。老子才刚踹了他一脚,他娘和凝儿就哭天抹泪的,没来由惹一肚子气。”
杨霖说完,瘫在椅子上,双眼空洞:“丢人啊,丢人。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我杨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苏妆怜赶紧劝道:“乐儿那孩子挺好的,斯文有礼,长得又端正。”
杨霖叹了口气,嘴里啧啧的响,过了一会才道:“他这般不成器,我就得把他的活也干了,老子还打算和女真人打完,就去扬州养老呢。”
一旁的苏凝香闻言美目一翻,笑着嗔道:“大郎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养老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杨霖身边,和妹妹一人一边,揉捏肩膀。生了个女儿之后,苏凝香的身子愈发的醇熟迷人。她在家中穿着比妹妹更加得体一些,将玲珑身姿盖在宽大的稠衣里,轻易看不出曼妙的身姿。
“你懂什么,这叫功未成时思退路,古来多少大贤都是这个路数,本来应该多我一个,眼下却是不可能了。”
自己这个接班人,实在是有些斯文过头,如何能驾驭得住自己手下这些鸟人。再加上顽敌现在虽然都隐匿起来,不敢反抗,也是慑于自己的手段。一旦上来一个不狠的,这些人马上就会像出洞的毒蛇一般,死死咬住开始反噬。
看来还得多多努力,使劲生几个才是王道,他贼眼一转,姐妹俩并肩站在一块,娇艳的面庞宛如一对并蒂莲花。
杨霖搓了搓手,道:“天气这么热,我这大腿好难捱,这一根好像有些充血,你们过来帮我瞧一瞧,严不严重。”——
昭德坊外院,杨天宁嘴里含着一根树枝,边嚼边啐。
在他跟前,杨天乐不解地问道:“三哥,你整天嚼树枝,不怕肚子痛么?”
杨天宁斜着眼看了看他,脸上没有平日里的疼爱,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五郎,论年纪你是老小,但是你是义父的亲生骨血,和我们不一样。这偌大的基业,本该是由你来继承的,你整日里往后院跑,算是怎么回事?”
杨天乐稍微有些脸红,低着头说道:“三哥,我也不想让爹生气,可是我有些想娘亲和凝儿姨娘,忍不住想回来看看。军营里的朱虞侯就是不许,我也没有办法。”
“这要是再以前的小狼营,我先抽你一顿鞭子,军营里规矩就是天,什么事都不能破了规矩,不然就是乌合之众,永远成不了强兵。义父早就说过,军营以纪律为先,每个人探亲都是一样的,为何你就受不了了。
你好生在军营磨练几年,我们四个都比你年长不少,将来辅佐你帮义父分忧,才是正道。当初我和四郎在大理的山林中,一趴就是三天三夜,蜈蚣从身上爬过都没有动静;幽燕尸体堆里,女真鞑子一枪戳在旁边的尸首上,血灌满了我的眼睛;交趾的丛林里,拳头大的蚊子你见过没有?你在营中不过是操练读书,有什么不能忍的。”
夕阳西下,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杨天乐被说了几句,眼眶有些发红。
他自小就在宠爱中长,也一向对他好的很。
但是随着一天天长大,似乎每个人都对自己严厉了起来,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一股委屈哽咽在心头,很快就发酵到眼窝,滚滚泪珠打着转,似乎很快就要滴落下来。
杨天宁一看他这模样,有些心软,但还是硬着心肠板着脸,沉声道:“五郎,你是义父的骨血,就必须是个英雄。”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沉郁,杨天宁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见过太多的穷途末路。
自己曾亲眼见到清溪洞方腊被韩世忠所杀,手下多少大汉没有半点犹豫,随他自尽;大理无数的领主,被攻破城寨之后,全家都让段正淳斩杀殆尽。
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走投无路的亲眷,血泪滴不尽的悲惨。
要是义父百年之后,他的这个基业没有人挑的起来,那么自己这些人的下场
自己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不站在最高处,再高的山早晚也会被推平。义父的家业太大,只能是更进一步,他若是不愿意,自己这几个弟兄,到时候正是当打之年,何愁不能重演大宋开过时候陈桥驿那档子事。大哥那厮性子执拗,只要义父不点头,他肯定不会主动去做。二哥体弱,整日里钻研火药奇门遁甲,这种事帮不上忙。老四一切都听自己的,算是一个帮手,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眼前的爱哭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