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内诸州,遍地狼烟。
潇潇桑河之上,波涛滚滚,此时的河道远比后世宽阔,各种小舟遍布其上。
每个小舟上,都是红缨璞帽的宋军,在打捞袍泽尸首。
汉人讲究落叶归根,虽然不能如土为安,若是能焚烧之后,带回家乡,也算是善莫大焉。
刚刚经历的一场血战中,一支女真谋克被西军千余骑兵围困在此,双方从清晨血拼至日落时分,直到剿灭了所有的女真鞑子。
残阳如血,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金甲一样的涟漪。
两个年长的宋军背靠背蹲在河畔,摸出怀里的竹笛,吹得是家乡的小调。
这边还有心情如此悠闲的清扫战场,在河道以北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厮杀仍然凶狠而惨烈。
契丹最后的精锐骑士,与女真重将完颜娄室麾下的精锐,再度狠狠撞在一起。双方都降下了马速,谁也不指望一击而走。就是要在这已经倒下太多尸身的战团中,分出个生死来!
兵刃翻飞,鲜血飞溅,战马惨嘶。双方甲胄上被兵刃划过溅起的点点星火,在被马蹄溅起的浓厚黄色尘烟中响动飞舞。
两支精锐铁骑的碰撞,凶狠之处,直让人触目惊心!
完颜娄室手下谋克金虎在几名亲卫的护持下左冲右突,吼声连连。拼力厮杀。他长兵刃换了两把,全都折断,这个时候就凭着左臂绑着的骑盾遮护,右手挥动那把渤海钢剑死战。
耶律大石亲临战场,披甲在身,几次要亲自下场,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契丹的皇帝,是所有契丹人精神支柱。若是他出事,这场仗就没法再打了。
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一点兵心,也会荡然消散。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契丹,就是靠耶律大石一人撑着。
完颜娄室身边,几个谋克纷纷劝道:“娄室,契丹蛮子拼了命了,要不要暂时退一退。”
完颜娄室环顾四周,恶狠狠地骂道:“俺们女真儿郎起兵以来,什么时候在辽狗面前退过,难道要从娄室开始么?”
突然,战场左侧一阵金鼓声响起,从山脚下涌出黑压压的骑兵一片。
为首的,乃是一群宋军中的骑将,年轻气盛,骄狂善战。
在他们身后,一道骑军组成的人浪已经出现,拉开了正面。一面宋旗在这支骑军头顶猎猎舞动。当先小太尉姚平仲,缓缓放平了手中大枪。接着就是数百支长矛大枪马槊,也跟着放平,闪烁出一片寒光!
耶律大石站的高,瞧得真切,一手抱拳拍手道:“来了!希宴!”
在左侧的姚平仲,看来已经肃清了女真的附庸兵马,纵马杀来。
姚平仲一马当先,手中握着的是西军白杆大枪,枪刃锋利,枪杆弹性上佳,自小挥舞使得顺手无比。且足有七八斤的分量,借着奔马之力,加上锋锐无比的刃口,但中人身,衣甲平过,鲜血崩溅!
战阵之中,他又掠过一名女真鞑子,挥手一剑便将马首斩落。女真骑士不及摘镫跳开就跟着战马一起滚落尘埃,身后亲卫纵马就上准备踩过再说,却陡的一声惨叫,被一名不声不响突来的女真鞑子捅下马来。
姚平仲听得真切,咬牙一圈马头,正正与那女真鞑子并骑,左手骑盾横击,被盾牌挡住,赫然就是手持长剑的女真悍将金虎。
金虎左臂也直震得发麻,凝视着姚平仲,恨不得把他撕裂。
姚平仲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的亲兵已经是死透了,为将者都把亲兵看得极重,更何况姚平仲这样的为人四海的汉子。
他也不说话,在此提马一折,一般的马匹两次折身速度必定极慢,但是他胯下这匹依然很快。
金虎在马上尽力扭身,长剑都不及探出斩矛杆,只能用剑柄别住矛头,手腕下压一扭,张目怒吼。
姚平仲突然舍了白杆大枪,闪身落到马腹出,右手拔出一柄细长倭刀,插进了金虎的肋下。
金虎举剑双肋暴露,被一刀戳了个通透,周围的宋辽将士,眼看这个杀人无算的女真悍将落马身死,爆发出一阵欢呼。
耶律大石激动不已,亲自来到战鼓下,奋力擂鼓助战。
完颜娄室眼中泛红面部狰狞,好似恶鬼一般,一个谋克上前道:“娄室,撤吧!”
砰地一声,这个比一般人强壮数倍的谋克,被一肘捶在脑袋上,倒地之后口吐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谁再敢说撤兵,就是这个下场,拿俺的披挂来!”
几个亲兵动作迅速,帮他穿好战甲,早有人牵了他的战马上来。
“俺们女真儿郎,从冰天雪地爬出来,用命换来了如今的声势,岂是任由宋辽蛮子欺辱的?这些鸟人,不过是俺的手下败将,曾经两次被俺击败,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他纵身上马,浑身严丝合缝,杀进阵中。
完颜娄室,乃是女真公认的第一战将,在女真人心中,恍若战神一般。
本来这等场面,还不到需要他上阵搏杀的时候,只是在军中压阵鼓动军心罢了。
但是宋军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整个战场态势,完颜娄室也坐不住了。
完颜娄室下场之前,并非是盲目入阵,他早就看出了在战场的左侧,是一支战力逊色不少,不适合今日这个战场的契丹兵马。
那是昔日耶律延禧手下的兵马,耶律大石把他们放在左侧,倒不是因为爱惜他们的性命,纯属是怕他们拖了后腿。
左侧有山,占据地势高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