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带的女真儿郎,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大敌未灭,就自己死伤满营,这还打个什么劲。”
“照俺说这仗不打也罢,皇帝发兵时候,跟萨满说的是灭了辽国。现在大辽已经忘了,俺们合该回去享福,打下这么大的辽国,可曾有过一天的好日子?”
女真大营中,退兵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管是大将还是普通的谋克甲士,都有北撤的想法。
女真人现在的野心,普遍还不是很大,要不然后世历史上,他们也不会打下幽燕,用钱卖给童贯了。
云内虽好,不是非要不可,毕竟给对他们来说,大辽的疆域已经足够大了。
大帐内的完颜阿骨打,也生出了撤兵的想法,此次出兵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为了云内,耗尽女真的将士。
毕竟就算你再能打,在瘟疫面前,下场也是一样的。
“派人到宋营,议和!”
此言一出,大帐内人人面带喜色,没有人想死在这可怕的瘟疫下。
日头渐渐西沉,城外又是默契地免战一天,但是大同城内,依旧有杀红眼的宋金将士,在街道上厮杀。
姚平仲看着疲惫至极的手下,叹了口气道:“不能再打了,这个城已经成为死城,再耗下去俺们西军就要在姚平仲手里丧尽了。”
种洌伤口感染,此时面色发白,躺在一角,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种家还有几个骨血,俺这种洌兄弟,眼看也不行了...不行就打出去吧。”
他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同是一座死城,每天都有数千人死去,更可怕的是这些死人的尸首,很快就成为新的瘟疫源。
再加上连日的巷战肉搏,大同城内的西军,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战争施加的压力对于双方都是公平的,没有任何一方是轻松的,这两支冠绝当世的精锐兵马,也不约而同地受不了战争的折磨了。
一场空前的大战,因为瘟疫,暂时陷入了平静。
雁门关外,杨霖和亲卫们,已经到了。这次朝廷文官统帅到来的速度,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杨霖双眼通红,遍布血丝,肩膀微微有些佝低。
沿途不停地有战讯传来,现在他已经了解了前线的情况,议和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在这个时代,大规模的疫情,那可真是赤地千里。
尤其是战场上,无法处理尸体,让情况加倍恶化。大宋这边还知道焚烧一些死亡的将士尸首,金人直接就丢在路边,被蝇虫环绕,烈日暴晒。
出了雁门关,杨霖直奔秦陇兵营,种师中等人在外迎接。
远远瞧见一队烟尘腾空,种师中和姚古等将领,全都心中肃然起敬。
大宋的文官,竟然冒着瘟疫来到了前线...以往那些文官,指挥作战都是在百里之外的城池中,坐在衙署内,有侍女环绕伺候,拿着张地图,轻描淡写地谈笑间下达命令。
反正大宋武人的命不值钱,饶是王安石相公变法,制造出来的自主性强一些的西军,也免不了是被朝廷派来的文官颐气指使。
“老种相公何在?”隔着老远,杨霖扯着嗓子,在马上吼问道。
一声应诺,带着些悲凉:“少宰,老种相公他...没了。”
大雨过后,又是夏夜,蚊虫横飞。
身在林中一处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休息,这些蚊虫就在四下嗡嗡飞舞,直是让人烦躁不堪。
林中空地内,星月光芒从树荫中洒下,照在地上有如一片水波浮动。但是女真战士,却没有一个人欣赏得来这种山间美景,只是或坐或躺在地上,不时拍打一下身上脸上驱赶蚊虫。这种夏日湿热的天气也让他们极是不适应,不时有人用女真语低声咒骂两句。
在外巡视值守的女真军士回返交接,就将自己沉重的扔在地上,不多时候就传来鼾声。而接替的女真军士就骂骂咧咧的起身,继续出去巡哨。
突然山下火光摇动,数名女真巡骑疾疾回返,凄厉嘶哑的嗓音撕开了夜空的寂静。
“宋人来袭。”
女真鞑子起身,就见西边火光如潮,铁骑崩腾,大队人马,正趁着夜色疾疾而来,仿佛就如火山喷发之后向北喷涌流淌的岩浆,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东呼啸而来!
不管是战是和,都要打出一些谈判的本前来,不能丢了主动。
杨霖到来之后,马上下令纠集大军,朝着大同城郊的女真营寨,来了一次夜袭。
远处的马蹄声如雷,山鸣谷应。夜色之中。火光燃动,将这一片战场映照得通明。
沉寂了十几天的战场,重新陷入了厮杀,女真人一边骂着,一边上马。喊杀声震耳欲聋的响起,激得山鸣谷应,激得山风呼啸,激得头顶夜空中的乌云也翻腾激荡。
憋了这么久,对于瘟疫和死亡的惧怕,这一刻全丢了出来。
杨可世一马当先,人人嘴上捂着白布,不顾伤亡,不顾疲惫,只是要杀入军寨之中,将最后一名挡在自己面前的狗鞑子砍翻在地,然后再以铁蹄践踏而过,将他们都踏作肉泥。
然后用绝对的武力,把这场已经把人逼疯的仗,结束!
无数长矛马槊,搅入出寨而战的女真军士的阵列当中。骑兵纷纷下马,斫砍寨栅。远处一支支弩机高举,木羽短矢横扫敢于依着寨栅据守的女真军马。
女真人很快做出反应,也是嗷嗷乱叫,这么久的压抑,让人几欲发狂,既然是死何不死在畅快淋漓的战场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