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汴梁城,行到陈留县,杨霖弃了马车,骑乘一匹骏马快马扬鞭,带着百十个万岁营的护卫直奔密州而去。
白天经城穿镇,夜里打间住店,不扰沿途州县衙署,不摆钦差仪仗。
饶是如此,行了半个月,才刚到山东地面。
正值盛夏,太阳烘烤下的济州济阴郡,走路都烙脚底。到了黄昏,燥热的感觉还未散去。
夕阳西下,余晖似雾,放眼望去一片烟红。
杨霖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粘哒哒的,忒不爽利。
伸手驱赶着嗡嗡叫的蚊虫,杨霖不耐地问道:“如今是到了哪里?”
“回提举,前面是郓城县。”
杨霖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住的小店,连个浴桶都无,既然已经到了山东就不需太着急赶路了,把我们的旗帜挂起来,今夜到县城好好歇息一下。”
郓城门口,几个公人懒洋洋地倚在城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突然外面一群健马飞奔而来,守门的公人顿时慌了手脚,抹了抹眼睛道:“莫不是强人攻城?”
“睁开你的眼开清楚了,这是穿的咱们大宋禁军的军服,估计是出外办差的禁军。”
到了门口出示了自己的文书,亮明了身份,守城的公人这才一脸恭敬地打开城门,早有那跑得快的,奔回县衙报信去了。
不一会,县衙所有的官吏、捕快、差役全部出来,走到城门口前来迎接钦差。
杨霖第一次受到了这种欢迎,在汴梁人憎狗厌的他,竟也有锣鼓喧天彩带招展被迎接的时候。
时县令年近六旬,是个老汉模样,穿戴整齐皱皱巴巴的老脸上写满了紧张。
这可是大宋的状元,是文曲星下凡不说,这次还是带天巡狩。
不管杨霖在东京汴梁闯下了什么混不吝的名声,来到地方他还是直达天听的大人物,郓城县一百年也没有来一个状元。
杨霖马都没下,旁边的陆虞侯直接道:“钦差远来多染风尘,先安排地方净面换衣吧。”
时县令赶忙回头,对着一个小黑胖子耳语一番,此人便越众而出,抱拳道:“钦差和各位请这边走,由小人带你门前去。”
杨霖这才下马,将手里的马鞭丢给此人,任由他牵着马带路。
一路上询问着山东地面上的风土人情,再和后世比较,果然是大有不同。旁人听得甚是无聊,杨霖倒津津有味,黑胖子看年轻的状元钦差如此感兴趣,便抖擞精神,卖力的讲了起来。
到了酒楼之内,自然是安排不下这么多人的,杨霖便吩咐他们在县城内驻扎。
黑胖吏人面带羞惭,道:“小县地寡人穷,倒是让上使笑话了。”
这些人经过了一个月的特训,站着都能睡觉,更遑论扎营了。杨霖笑道:“这倒是无妨,只要让你们的厨子,把八大菜系之首的鲁菜亮出来,才是正道。”
“早就备好酒宴,就只盼望钦差赏脸。”
洗漱一番之后,杨霖舒舒服服地走出酒楼,感觉脱胎换骨一般,说不出的清爽。
酒宴布置整齐,时县令请来了县里的乡绅作陪,平日里也都是州县的望族,见了状元也不至于怯场。
小县的酒宴,说不上豪奢,但也颇有特色。
杨霖夹了一口烧鱼,肉味鲜美,汤汁浓郁。
时县令举起一杯酒,道:“这第一杯酒,下官代盍县百姓,感谢钦差前来。”
众人一起称是,杨霖陪饮后,轻轻一叹,神态疏懒。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在东京属他最会说,也是他说的最多。不知怎地,出了汴梁他便毫无兴趣,一听都觉得味同嚼蜡。
时县令一看,钦差把玩酒盏,若有所思,抿唇不语。
一肚子的官话全被他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钦差似乎闷闷不乐?”
杨霖站起身来,道:“为官一任,尚知造福一方,本官巡狩天下,此乃分内之事,何谈一个谢字。”
“当今大宋官场文恬武嬉,尸位素餐,衮衮诸公鲜衣怒马,峨冠博带,却只知良田美宅,子女玉帛,置国家安危于脑后,这大宋的天下看似鲜花似锦,烈火烹油,实则厝火积薪,处处惊心,我杨霖又何乐之有!”
时县令嗫喏几声,未有下文。
却听一个激动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好!讲得好!”
杨霖疑道:“是什么人?”
时县令赶忙怒道:“宋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离开。”
他的本意也是保护这位得力手下,生怕他不懂规矩乱说话,惹得钦差不高兴。
杨霖却一个激灵,问道:“谁?宋江?”
随即恍然大悟,抚额道:“我说这郓城县怎么如此耳熟,原来是这个郓城。”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听得在场诸位更是云山雾罩,杨霖凝声道:“外面那个叫宋江的,进来说话。”
门一推,原来是白日里送自己的黑胖子,杨霖当然知道施耐庵的水浒乃是杜撰,不过宋江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小子不久之后还真造反了,不过却没有那么厉害,聚集了三十六个人在梁山扯旗造反,没几天就被张叔夜给剿灭了。
水浒里说他剿灭了方腊,也不过是笑谈,真让他去打方腊,早被人碾的灰飞烟灭了,两者不是一个档次的。
此时这个“反贼”可看不出半点造反的迹象,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作揖唱喏:“小人宋江,听得钦差金玉良言,忍不住叫好,还望上官勿怪。”
宋江虽在衙门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