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胡将完颜宗翰,率十万胡骑,自燕地当面狼奔南下,袭龙山,围檀州,燕山告急,燕地河北俱皆大震。”
赵偲听着满朝文武不安地禀报,心中惶恐不定,声音都有些哆嗦了:“莫不是破辽的宗翰?”
“正是此獠。”
赵偲感觉屁股发烫,都坐不住这龙椅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杨少宰何在?”
“少宰杨霖,此刻正在海上,据说是在巡岭南新政。”
李纲说完,叹了口气道:“陛下,幽燕若失,河北必将沦陷,臣愿披挂上阵,将金人赶出幽燕。”
白时中斜着眼,看着慷慨激昂的李纲,心中十分不满。
一旁的王朝立,更是直接出列,道:“李伯纪,何必危言耸听,不过是诱敌深入之计。此事发生前,已经知会过朝廷,如今韩世忠手下兵马估计已经在打龙山了。”
李纲眼色一沉,寒着脸道:“韩世忠身为主将,丢城丧地,朝中竟然还要为他遮掩么?他一个小小武夫兵卒,一步步升到如今的位置,不知道是仗的谁的势。”
这句话说出来,李纲自以为是抛出一个杀招,没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时中,呵呵一笑,道:“韩世忠战功卓越,每一步升迁都有章可循,岂不是强似你在此纸上谈兵。如今大敌当前,壮士用命,主帅出谋,你却要在此颠倒是非,枪舌如簧,蛊惑圣上,其罪当诛!”
“臣附议。”
“臣附议。”
...
白时中说完,朝堂上黑压压一片,全部拜倒附议。
赵偲心中无奈,李纲满脸愤怒,环顾四周,大声咆哮道:“尔等,但知有杨霖,可知有天子?”
“李纲!大敌当前,你咆哮彤廷,欺瞒圣上,还敢诬陷同僚,到底是安得什么心?”白时中平日里十分和善,这一次难得怒目圆瞪,倒也有一番宰执天下的威严。
他是首席宰相,这一发怒,大庆殿内,云起响应。
赵偲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求救旁边侍立的老太监杨戬。
杨戬轻轻点头,一甩拂尘,高声道:“官家有旨,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他虽然年迈,但是声音倒还颇为清楚洪亮,殿下的蔡京看着他,轻轻微笑起来。
杨戬看来开始养生了,争取活到改天换地那一天,不然他这辈子算是白折腾了。人呐,还是得有后才行。
想到这里,蔡京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蔡攸是咎由自取就不说了,老四最是可惜,竟然被刺死在杭州。
幸亏自己多子多福,蔡绦跟着杨霖,将来这蔡府,就要指着这一脉了。
众人散去之后,大庆殿空荡荡的,只剩下李纲孤寂的身影。
旁边收拾的小内侍,低声道:“李中侍,散朝了。”
李纲这才走出大殿,看着放晴之后的天空,背负双手,默然无语。
在大庆殿外,一个石碑前,驻足良久。
此乃“元祐奸党碑”,碑文笔走龙蛇,字迹铁画银钩,高出自己几筹,乃是蔡京的手笔。
馆其字,逸兴湍飞,显然是当时春风得意,心潮澎湃,和自己此时截然相反。
上面全都是大宋名臣,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都曾经是这殿上的风云人物。
司马光、文彦博、苏轼、黄庭坚、秦观等三百零九人...
这是蔡京主政时候,和杨霖合力上奏,清算元符年间的旧党大臣。
李纲叹了口气,对着石碑摇了摇头,走出了皇城。
还没到家,诏令已到,李纲因议论朝政过失,被罢去谏官职事,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回到春和殿,赵偲神思不属,慌张失措,问道:“杨太傅,你说完颜宗翰打进长城真的是韩世忠的计谋么?”
杨戬苦着脸,道:“老奴一个内侍,如何知道这些国家大事,但是听人家传的挺玄乎的。官人若是想知道,老奴这就去枢密院和兵部,打探一下虚实。”
赵偲点了点头,随机接着摇头,道:“还是算了。”
杨戬心底冷笑一声,挖空了心思,想要吓唬吓唬他,让他早日禅位,便低声道:“这女真可是非同小可,陛下还记得耶律延禧么?从上京府,逃到了云内,再逃到汴梁,还是被送回女真手里了。这些人杀人如麻,活吃心肝,比qín_shòu还凶,与妖魔一样...”
赵偲小脸一阵青一阵白,走路都写不稳了,道:“有杨少宰,我们大宋不怕,崇宁至今,还没打过败仗,女真人不是也输了两次了么。”
杨戬嘿笑一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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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山,雨丝绵绵而落,天地间好似有一张水帘。
山谷的道路,泥泞不堪,处处水洼湿地。
解元看着雨幕茫茫,心里不断骂娘,入夏以来幽燕一滴雨也没下,一旦准备入山偷袭,就连阴了三天。
将士们的军靴上,沾着厚厚的泥土,十分粘稠,迈一步要用平日里迈三步的力气。
山谷中,祜水激荡,河位上涨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解元一声令下,山中的宋军开始找树下坐着吃饭,他们腰里带着炒干的面粉,解开水囊边吃边骂。
本来几天就能摸到龙山西侧,但是为了防止女真人在此设有暗哨密探,大军转而进到金国境内,从山北迂回。
这样一来一回,耽搁了大把时间,韩世忠要求的十七日前到达龙山,已经马上就要逾期了。
这时候可是没法通讯的,一旦耽搁了,包不住龙山,前线打赢了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