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庄,后花厅。
砰地一声,一个上好的汝窑瓷杯被摔得粉粉碎,徐月奴在厅前站立,噤若寒蝉,其他下人更是连头都不敢露。
徐进罕见地对着自己的独女大发雷霆,“你连钦差都敢打,还把他打到了生命垂危,这下好了,我们徐家要灭在你的手里了。”
天降奇冤,不让窦娥。
在徐家庄小公主一般的徐月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斗大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一张俏脸气的血红,咬着唇珠道:“女儿都说了十次了,我真的没打他,我们连门都没出。”
“住口,你……”,徐进作势欲打,抬起手想想又终究不忍,狠狠将手放下,道:“这个钦差刚来密州,就要来招惹我们徐家,分明就是要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他也知道,压服了我们徐家,在密州谁还敢跟他作对。这一回朝廷竟然要重开市舶司,我们想要逃掉商税继续和倭人交易可就难了,若是没有了那个靠海庄园,难度又将倍增。”
“这种时候,就该避着他,不给他一点机会。你在庄门前耀武耀威,以为阿爹不知道?”
徐月奴心中不服,但是给自己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是又恨又急。
都怪那个卑鄙无耻的钦差...
“那怎么办,爹,我们总不能真去认罪道歉吧。”
徐进苦笑一声,道:“你当钦差是什么...代天巡狩呐,我们徐家看似强大,不过是在密州一隅,真到了汴梁那群相公的眼中,跟蝼蚁有什么两样。”
深深呼出胸中浊气,徐进缓缓道:“来人,准备好几箱子厚礼,随我去密州港,见识一下这位杨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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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营中,杨霖脖子上挂着一个白布,将胳膊吊着,骂咧咧地道:“这玩意勒的脖子生疼,狗弄的徐进还不来,算他有种,先帮我取下来。”
吕望忍着笑上前,想帮他拆开,外面一个兵卒进来抱拳道:“提举,徐家庄主徐进求见。”
“系上,系上,把他给我叫进来!”
大营内还没建成新的兵营,用了一个大帐,四周挑起窗户。
徐进挑帘而入,只见帐内四处通风,上面坐着一个俊朗面嫩的少年,朕眯着眼睛打量自己。
周围全是怀抱着朴刀的大汉,每一个都是面色肃穆,这小小的钦差仪仗,竟真的有行伍之气。徐进留了个小心,抱拳道:“草民徐进,见过钦差。”
在她大量杨霖的时候,杨霖也在扫视这个密州豪杰。此人身材之魁梧,不下于自己的四叔吕泰玄,面庞是古铜色,卧蚕双眉,鼻高口阔,是一条昂扬的山东大汉。
杨霖眼皮一抬,淡淡地说道:“徐家好大的威风,本官代天巡狩,竟然遭此大难。说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不是本官一人之辱,实乃陛下之辱,我大宋之辱。”
徐进现在有点理解女儿了,强忍着怒意违心道:“小女年幼无知,冲撞了钦差,我们徐家罪该万死。还望钦差大人有大量,给我们徐家一个机会。为表歉意,草民略备薄礼,还望钦差收下。”
几个戎装庄客,抬着两口箱子进来,杨霖眼都不抬:“把徐庄主带来的土特产,这两箱海货鱼虾带回我的卧房。”
等到手下抬走箱子,杨霖终于抬起头来,冷哼一声:“机会?机会只留给知进退,识时务的人。你姓徐名进,这进你是有了,退呢?”
“钦差的意思是?”
杨霖摆了摆手,示意大帐中的侍卫退下,只留下吕望和陆谦,还有旁边的书记官。
徐进心中一动,这厮占尽优势,他还搞这么神秘是要做什么?
不过现在徐家被逼到了绝路上,不管他要干啥,只要有变数就有机会。
杨霖笑吟吟地起身,把脖子上的绷带扯开随手扔掉,问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别藏着掖着,你觉得怎么样?”
徐进一看月奴说的没错,果然是被这个斯文败类给算计了,不过现在没有资格清算,凝声道:“钦差有何吩咐,尽管说,草民个徐家庄若是能帮上忙,定然不敢推辞。”
杨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们占据这里的用意,本官清楚明白,不过是和倭人、番人望来交易,逃避朝廷的商税而已。这里面有多少利润,你比我清楚,我现在要分一杯羹。”
“怎么分?”徐进叹了口气,这小子如此油滑,不给他一点甜头看来是不行了。
杨霖笑呵呵地跟书记官道:“记上,徐进承认偷税漏税,私自买卖货物。”
“杨钦差!这是何意?”
杨霖笑道:“本官说过了,不跟你藏着掖着,这就是制衡你的一个证据而已。要是将来咱们的关系不再像今日一样亲近,这就是本官上禀天子的一纸奏章。”
“我是真小人,我摊牌了。”杨霖摊手道。
徐进彻底无语了,这钦差看来是吃定自己这徐家庄了,偏偏狗东西身份大的吓人,又豁得出脸皮,徐家庄无从反抗。
他就咬定自己的女儿打伤了他,饶是徐家庄几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世道,官官相护,更何况这厮还是那权相蔡京的心腹,天子赵佶的宠臣呢。
形势比人强,徐进彻底败下阵来,不是这个嘴上没毛的钦差多么厉害,实在是他占尽了优势,双方不在一个级别。
地头蛇再强,也压不住真龙。
“钦差要我徐家的庄园,我这就派人腾出来,至于里面面的房屋和不值钱的器具,也都奉送了。”
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