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知行与那锦衣卫点了点头,便领着秦媛往地牢深处的牢房走去。
骆知行想起方才那名锦衣卫的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微微侧脸,看着秦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笑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个贵门小姐,怎的就混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竟是叫人闻之胆寒了。”
秦媛神色已经冰冷,闻言微微抿了抿唇,却没有立刻反驳。
她知道骆知行的话是什么意思,其实不只是骆知行觉得奇怪,连她自己也在想,曾经自己即便被人说是不拘礼节,可是也着实做不到亲自动手用刑的地步。
思及此,秦媛微微的笑了笑,神色略显落寞:“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身份,让我放开了手脚,所以做事便也更没有了顾忌了吧。”
骆知行听到她的话却是沉默了。他不自觉的停了脚步,侧头看向落后自己一步的秦媛,却只看到她眼眸微垂,脸藏在阴影里,竟是叫人看不清表情。
秦媛也随着骆知行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这才扬起头看向他,眼神坚定:“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你们也不要觉得这是委屈我了。”她微微勾起唇角,“恰恰相反,我倒觉得现在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虽然我不再是苏家嫡女,可是你们每一个人仍旧留在我身边,而我,却可以抛却了那贵女身份的束缚,活的更加自在了,又哪里是委屈?”
骆知行听得心中感慨,抬了手便抚上了她发髻,半晌才哑着嗓音说道:“对我们而言,你还活着,便是最重要的。”秦媛微微一笑,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骆知行的手臂,说道:“既然如此,骆大哥也不要觉得愧疚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藏着点点的笑意,“你总是对我如此温柔,倒是叫我十分不习惯了。”
骆知行放在她头上的大手微顿,好一会儿,骆知行猛地收回了手臂,呼的转身,生硬的说道:“你果然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对你好一点居然还跟我说不习惯,简直是浪费本门主的感情。”说罢便也不等秦媛,大步向前走去。
秦媛也开口唤他,不过抿了唇微微一笑,抬步追了上去。
二人在一间潮湿黑暗的地牢前停了下来,骆知行掏了扇子遮住了口鼻,这才向着那牢中抬手一指,说道:“你要找的那杨庆,就在那里。”
浓重的血腥气息夹杂着排泄物的骚臭味道迎面扑了过来,秦媛微微皱了眉,也抬手将口鼻掩的更紧了些,这才转了头向那牢房中看去。
牢中没有点灯,秦媛只能借着身后墙上那燃着的火把向内看去。
只见漆黑的地牢中,一团污秽蜷缩在角落里。那人听到外面二人的动静,蠕动了两下,似是抬起了头来。
那人发丝肮脏散乱,纠结成一团,黑漆漆的看不清容貌如何。秦媛微微皱了眉,正欲问些什么,却听到一阵镣铐撞击的声音,再抬起头来,却见那人已经冲到牢门前。
杨庆到了近前,秦媛才算看清了他当下的样子。他手脚上皆是绑缚着沉重的镣铐,身上的衣裳也已经破烂不堪,脸上头上更是肮脏不堪,与当日那万家寨的三当家相差的何止千里万里。
此时他正双手紧紧抠着圆木制成的牢房栅栏,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干裂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半晌才发出一声粗哑的声音:“大人......大人......饶命.......”
秦媛仔细看了面前的人两眼,并未发现什么伤口或是刑讯的痕迹,这才侧头看向骆知行,疑惑的问道:“这是给他用过刑了?”
骆知行早在杨庆扑过来的时候便满脸嫌恶的后退了好几步,听到秦媛问他,这才有些不情愿的开口说道:“用刑?锦衣卫那群家伙,有比用刑更让他难受千万倍的法子,哪里用得着用刑这么低端的法子。”
秦媛总觉得面前这人是在嘲讽自己,微微眯了眼,淡淡的说道:“哦,是这样么?”
骆知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上前两步,将秦媛拉远一些,赔笑道:“当然,若是人是个嘴硬的,还是你那千刀万剐的法子最好使。”
秦媛白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骆知行这才再次转头望了一旁那满脸期待的杨庆一眼,将秦媛往一旁引了几步,觉得味道没有那么大了,这才凑到秦媛耳边低声说道:“陆其重倒也确实是个狠人,他听说这杨庆平日在山寨里最是爱干净,还自诩fēng_liú倜傥,翩翩佳公子,便就将人扔到这里。”他说着,再次转头看了那牢中的人一眼,撇了撇嘴,“从扔到这里,白日里便不管他,每日里就给一顿饭,一碗水,到了晚上便就派了人轮番的审问他,接连几日下来,这人就什么都招了。”
“竟是这么没骨气?”秦媛有点吃惊。
“不过是个土匪,能有多少骨气,再加上他那大哥都已经死了,他硬扛着又有什么意思。”骆知行展开扇子,有些不耐的扇了扇,说道:“其实我方才就想跟你说这人怕是没什么隐瞒了,可是又觉得以你的性子,不见到人定然是不信的,这才舍命陪君子,走了这一趟。咱们这会儿能出去了罢。”
秦媛闻言却不回答,而是转了身,向着那杨庆径直走了过去。
杨庆原本以为这两人已经走了,这会儿看到秦媛又回来了,整个人都趴到了栅栏上,声音嘶哑难听:“大人......大人饶命。”
秦媛在他两步远的位置停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杨庆,你所说之事可是句句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