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终,大殿静悄悄的,没有人站出来发表意见。
并不是说朱素嫃的话把严嵩他们说服了,或者说朱素嫃凭借她公主的身份,压制住朝臣。
严嵩作为一朝首辅,可能会给朱素嫃面子。但在事关死敌林凌启的问题上,他绝不会苟同朱素嫃的说法。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朱素嫃的话代表朱载垕的意思。
若换往日,严嵩根本不会理睬。因为储位未定,他不需要看朱载垕的脸色。
只是朱载圳一死,朱载垕必定成为储君。严嵩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跟朱厚熜扳手腕。
极力维护林凌启、为其开脱的陆炳他们,也不好轻易表态,支持朱素嫃的说法。
尽管朱载垕铁定是未来的君主,但朱厚熜还掌控着一切,贸然赞同的话,势必朱厚熜的反感,甚至打击。
良久,朱厚熜说:“诸位爱卿,皇儿说的有些道理。若不是安排出现岔子,可能倭寇没有可乘之机。那么对林凌启的处置,是否再衡量一下?”
作为一国之君,丧子之痛固然难以接受,但保持政局稳定,乃重中之重。一味打击林凌启,弊大于利,还是缓一步再说。
他的话就是风向标,陆炳躬身说:“皇上,此次倭寇作乱,肯定经过周密筹划。敌在暗、我在明,实在防不胜防。
靖北伯虽有纰漏,但在千钧一发之际,歼灭作乱倭寇,保证裕王安全,功大于过。臣以为,为了彻底清查清理京城倭寇,是否让他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统一调度指挥?”
林凌启虽是靖北伯,职位上只是锦衣卫千户。靖北伯乃是虚职,在京城此类人一抓一大把,谈不上如何显赫。但锦衣卫指挥同知则是实职,权力不言而喻。
严嵩急了,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升官,那以后怎么钳制林凌启呢?
“皇上,臣以为陆少保的提议甚为不妥。正所谓赏罚分明,林凌启在这次事件上有很大责任,岂能再升他官职呢?文武百官会怎么看?”
朱素嫃紧抿嘴唇,脚尖在金砖上打转,深为林凌启担忧。想再为他辩解几句,却又不敢太过放肆,毕竟此等场合,轮不到她一个女孩子评头论足。
朱厚熜沉吟不语。
他当然不同意陆炳的提议,出这么大的乱子,再升林凌启的官职,开什么玩笑!
可如果不是林凌启在最后关头歼灭倭寇,只怕朱载垕这条命也保不住了。从这一点来看,也是有功之臣。
该奖该罚呢?委实不好定夺呀!
他把目光投向次辅徐阶,听听其有什么办法。
徐阶与朱厚熜目光稍一接触,立马垂下头来。
他不想为了替林凌启开脱而得罪严嵩,又不想站在严嵩这边,与陆炳等人结怨。
唉!墙头草也不好当呀!
又等了许久,朱厚熜耐不住了,轻咳一声说:“徐爱卿,你有什么想法?”
已经点名了,徐阶不好再缩着脑袋不吭声。
“臣以为首辅大人所言极是,但陆少保也言之有理,还是请皇上定夺。”
老滑头!
朱厚熜暗骂一句,沉着脸说:“徐爱卿,你身为次辅,理应为朕分忧。现说棱模两可之词,是否有臣子之道?”
这话说的极其严厉,徐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样子不表态的话,林凌启是否获罪不知道,自己恐怕先遭殃了。
他突然灵机一动,躬身说:“皇上,臣以为,靖北伯身为锦衣卫千户,对倭寇潜入京城而不知,徐海被劫而不防,景王遇难而不虞,实犯大错,应革其爵位、官职。
但靖北伯随驾大破北虏,又保得裕王平安,功劳甚大。若将其治罪,恐引起一些非议。
那么是不是这样,将柔善公主许配与靖北伯?”
这一提议令众人大感意外,朱素嫃更是羞得俏脸通红,纤手搅着衣襟,连大气都不敢出。
朱厚熜咂咂嘴,细细一想,紧绷的脸露出丁点笑意。
若是女儿嫁给林凌启,那么作为驸马的他自然不能担任锦衣卫这等核心要职,升官更不用提。
同时,能成为皇家乘龙快婿,是每个人的荣耀,林凌启名誉上有了保障,实在是妙啊!
他微一颔首说:“徐爱卿此议不错。陆爱卿、杨爱卿,你等全面清理倭寇余孽,把京城局势稳定下来,让老百姓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严爱卿,你会同礼部尚书,共同安排景王后事,并定下谥号。
徐爱卿,朕立裕王为太子,你负责安排太子大典,同时准备公主婚礼。”
朱厚熜阴柔多疑,然主意一旦打定,却是异常果敢。众臣躬身退去。
林凌启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却见大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严嵩。
只见他耷拉着老脸,脚步甚为匆匆。何鳌紧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戾气,好像还有三百亩田租未收一般,见谁都没好脸色。
陆炳跟杨博肩并着肩出来,跟林凌启目光稍一碰触,不由垂下脑袋,脸上浮起些许歉意。
在他们眼里,手握实权才是至关重要。至于驸马爷,只不过是个嘘头,没什么花招。没能帮助林凌启保住官职,心中有愧呀!
朱素嫃更是奇怪,斜着身子掩着脸,一步一步从林凌启身旁挪过,好像偷了奇珍异宝怕被林凌启发现,或者是分赃,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上轿就走。
这是怎么啦?
林凌启挠挠头皮想不通为什么。
要是自己将受严惩,严嵩肯定比吃人参果还得意,不会无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