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强抢民女之类的案子看起来是罪大恶极,但在皇帝和朝中大臣眼里真不算多大的事儿。
不就是死几个百姓吗,天下人多的是死几个不是事儿。最多也就是气愤的骂几句祸国囊虫,然后转眼就抛之脑后了。反正受损的也不是我。
但有一种案子是所有人都无法容忍的,造反。
造反就相当于是砸既得利益者的饭碗,让所有人都没饭吃。你敢动大家的饭碗,杀了杀了,赶紧杀了。还要把造反者的九族都给灭了,以儆效尤。
动库存里的粮草,和造反是差不多的罪名。
历朝历代都有粮食储备,主要是为了应付各种灾难。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有条件的国家也在搞粮食储备。
在古代,除了国家直接管控的大粮仓,每个县也都有小粮仓。小粮仓里的钱粮也是有定数的,没有朝廷的命令谁动就是死。
发生灾难需要赈济灾民的时候,库里拿不出粮食,活不下去的灾民会造反的。
万一发生战乱了需要就近调集粮草充当军粮,结果库里是空的。别说镇压叛乱了,搞不好饿肚子的官兵跟着一起造反了。
储备钱粮直接关乎着国家的稳定,皇帝和朝中大臣怎么可能不重视。
看电视剧,经常有清官好官遇到灾难的时候大喊开仓放粮。现在的我们对这句话的感触并不深,只以为就是开仓放粮,有啥奇怪的。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当时的律法之下,未经朝廷许可就开仓放粮,等于是把脑袋放在了闸刀之下。没有皇帝的特赦,他是必死的。
所以在古代敢开仓放粮的人是不是好官不好说,绝对不是个坏官。
储备钱粮如此的重要,一旦被查出侵吞行为是必死的结局,而且死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历史上关于钱粮贪污最大的案子是明洪武年间的郭桓案,被牵连诛杀过万人。
所以岳山才会说把侵吞县库钱粮写在第一条,只要把这一条坐实了,就算他把厌次县从上到下所有官吏杀个精光,皇帝和朝中大臣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至于王景亮等人有没有动过县库的钱粮,这根本就不用怀疑。就这么说吧,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官没动过钱粮的,只是动的多少而已。
只要别贪的太过分,只要不出事儿,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于朝廷来说,动了就是动了,被人翻出来就必死。
第二条阻挠岳山晒盐,之前不算大罪,但现在是了。
盐的利润有多大无需怀疑,一年至少能给国家创造千万贯的纯收入。要知道贞观年间的岁入也才三四百万贯。
这么大一笔钱,皇帝和朝中大臣的眼珠子都会变绿的,谁敢说半个不字,分分钟变成灰。
至于王景亮等人有没有阻挠制盐的想法……无所谓了,你岳山说有就有。我们还能和一个每年为国家创造千万贯收入的人较真不成?
所以只要把这两条罪名写上,王景亮包括厌次县那一大群囊虫一个都别想活。
甚至包括德州刺史于克训,他要是不识相岳山都敢把他拿下。然后随便写点罪名送到朝中,即便这些罪名是捏造的,看在一千万贯的份上皇帝和朝中大臣也会当成真的。
更何况把一个州管理成这个烂样子,于克训绝对不干净。
于克训可能并不明白这一点,但能当上五品的刺史显然是个聪明人,所以第二天上午就出现在了岳山面前。
岳山在南城门楼上接见了他。
“于刺史,看到这种情况,不知你有何感想啊?”岳山指着下面正在进行的公审大会,淡淡的问道。
经过昨天的酝酿,今天来到现场的人更多,差不多有三万多人。
人一过万没边没沿,三万人聚集在一起场面非常的震撼人心,尤其是还是三万怀着愤怒之情而来的人。
于克训哪见过这种场面,吓的腿都软了,不停的擦着冷汗,讪笑道:“民心可畏,民心可畏。”
“知道民心可畏就行。按说于刺史也是经历过王朝更替的人,当明白荀子‘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道理。”岳山语气沉重的道:
“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和圣人说的那样爱民如子,但起码要对得起自己的俸禄。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了朝廷的好处就要帮朝廷做事儿。”
“于刺史,你知道朝廷让你做的是什么事儿吗?”
“为天子牧民。”于克训低声道。
“是的,为天子牧民。可是有人拿着朝廷的俸禄还加害天子的子民,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岳山厉声道。
“该……该杀。”于克训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道。
“嗯,记下,于刺史说这些人该杀。等把所有人的罪责审清之后把案卷给他一份,让他审批一下。”岳山马上对刘仁轨道。
“喏。”刘仁轨憋着笑说道。
“啊?这……这……”于克训吓了一跳。
“怎么,于刺史又有不同意见?”岳山脸色一变,冷声问道。
而他周围的百骑也很配合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杀气腾腾的等着于克训。
“没,没,我是说不需要这么麻烦,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就成。”于克训连忙改口。
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昨晚为啥要派人来见岳山,为啥要给这些人求情?装作啥都不知道不就好了吗?
他自己也知道,他是刺史当久了,膨胀了。以为岳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也要给他三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