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唐瑜、唐琬离家已有数月之久。唐荣、苏瑶很是思念一双儿女,时常派遣下人去松山送些京城的吃食,唯恐兄妹俩馋嘴。苏瑶又怕唐瑜、唐琬衣裳穿着不舒服,时不时缝制几件衣裳鞋袜托下人一并带去。唐瑜、唐琬每旬各与京中通一封家书,托驿站送往京城,苏瑶每收到一封,看罢便收进八宝盒子上了锁。眼下不觉竟已收了二十余封了。
唐瑜信中一概只说些日常读书、往来同窗之事。苏瑶虽也牵挂儿子,却更担心女儿。
女儿长大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及笄已在眉睫,却月信未至。苏瑶早前已备下了月事带,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女儿跟着她哥哥去了松山书院读书。她之前为一双儿女张罗行囊,一时不察便把月事带落下了,唐琬自然就不曾带去。苏瑶起先还想着冬桃是个懂的,想来会看顾着她主子些。可思来想去到底不放心,还是手书一封,细细与唐琬主仆俩交代一番月事注意事项,又给陆七娘去信一封,托了陆七娘帮着在旁看着些。
女儿信中多次提及松山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同窗也大多友善谦和。又说各种趣事。提的最多的,却是于家的那个孩子。
苏瑶每每总被唐琬的书信逗得哭笑不得,将信上内容念给唐荣听,念到与于向之夜里烤鱼那一段,唐荣嘴角抽抽评价四个字:“老不正经!”
只可惜唐荣没瞧见妻子偷摸按下了后头一段,不知自己早被不正经的好友卖了一回又一回。
昨日收到一封家书中,唐瑜、唐琬共同提起一件事。三月底的时候,陆七娘曾带着唐瑜、唐琬和于又灵回了一趟娘家。兄妹俩拜见陆元贞,信中道是陆元贞待他们很是慈和。陆元贞甚至亲自考较了唐瑜、唐琬的功课。唐瑜信里又提及:据陆七娘事后与他二人说,老相爷应该还是对他的功课比较满意的。只是不知老相爷考较妹妹的功课是什么意思了。
莫说陆元贞混迹官场一辈子,眼神老辣,恐能一眼看穿唐琬是男是女。他肚子里装了整个大周的官员履历,哪怕如今已致仕,光凭他桃李天下,人脉广博,又岂能不知唐荣那臭小子膝下有几个儿子?
唐琬反应慢些,不会往深处想,不等同唐荣不会。
陆元贞致仕之前,曾就御前奉茶宫女云裁于今上龙体不适期间代帝君批阅奏折引发轩然大波一事当朝上书熙和帝,主张“云裁当属无罪论”。又建言“自古闺阁中历历有人,不让须眉,可酌情增设女子官职,破格任用为官”云云。大周现有女官,沿袭前朝旧制,主司内宫职衔,并不参与朝政。故而云裁一事才被一干大臣穷追猛打,被认为是“公然挑衅三纲五常”,云裁本人更是被扣上“区区奉茶宫女耳,竟干预朝政”的大帽子。陆元贞这一道折子上得正在风口浪尖上,自然引发一干朝臣不满。反对者众,支持者亦有之。双方激辩数月之久,直至黄河传来决堤消息,此事才暂且按下不提。
后来陆元贞虽致仕,那道奏折却在熙和帝御前挂了号,隐忍而蓄势待发。熙和帝病体康复之后,云裁仍侍奉御前,开始公然协助熙和帝处理一些日常不要紧之政务。大臣们发现,御批奏折上常有非出自帝君之手的娟秀字迹…众位大臣怎么能容忍?可惜熙和帝来了个雷霆先手,众位朝臣还未来得及联手发难,一日早朝之上,云裁赫然与大内总管黄志安黄公公一左一右位列御座之后。一众大臣既惊又怒,还不待出声反对,一道拟好的圣旨已砸了下来。圣旨明言“御前奉茶制诰,参赞朝政,众臣不得有异议,违者革职查办”。帝心明晰,以天命君权强行通过,众臣敢怒不敢言,纷纷哀叹如何是好!
如今,老相爷亲自考较女儿功课…唐荣由不得不多想。唐荣坐在书案前就着月下烛火给一双儿女回复家书。直至苏瑶催促,才匆匆落笔,脱去外袍上榻歇息。
次日,苏瑶服侍唐荣起身去上朝之后,自个儿也洗漱了早早用了早膳。又与几个管事婆子吩咐了府中一应账目,便驱车前往濮阳长公主府,赴赏花会。
濮阳长公主与熙和帝虽非一母同胞,但濮阳长公主自幼失了亲母,被先皇送去中宫,养在当今皇太后跟前。她与熙和帝同年,只大了熙和帝半岁,与熙和帝自小感情要好,又得皇太后宠爱。熙和帝自个儿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便视濮阳与众不同,视作亲姐。
熙和帝年少继位,甫一登基便是群狼环伺、臣强主弱的艰难局面,他一步一步将朝政掌控在手,将一干老狐狸一般的朝臣全部镇住。其中他自身能力毋庸置疑,然而濮阳于他助力甚多,甚至濮阳婚事也是为他拉拢帮手。如今熙和帝继位十五年,手握大权,濮阳退居幕后,做个富贵闲人,帝君感念皇姐情谊,赏赐名品牡丹。
今次濮阳便借着鉴赏牡丹为名,摆开阵势,办了个赏花会。邀了京中权贵之家主母并各家适龄小姐前来相聚。
苏瑶乘车到时,公主府后园之中已满满当当许多莺红燕绿了。
见苏瑶到了,一众相熟的夫人笑着迎上来,苏瑶走到她们之中,各自又按尊卑远近坐下。
此时刚入夏,颇有几分暑热之气,公主府后园却恰好建在房舍背阴之处,南北通透,冬暖夏凉。清风席席而来,又有下人在各处摆放冰盆。当真是一个避暑祛热的好去处。
一众贵妇聚在一处,坐着聊些京中趣事。哪家新添了孙子,哪家又后院失火闹了笑话,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