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十七年四月二十,成百之数的仕子入得宫门,面见天子,大殿内摆放整齐的条桌供考生使用。大殿之上只听得此起彼伏落笔“沙沙”之声,熙和帝稳坐御座之上,云裁、唐琬与大内总管黄志安并立在他身后。
一日比试直至天色渐暗,内侍将学子所作文章收集一处,送上御座。底下考生无不屏息凝神,却无人敢抬起头来窥视天颜,听得熙和帝勉励几句,考生们逐一按列退去。
此后三日熙和帝坐在御书房中亲自阅卷,兼之处理国政,无暇分身。服侍圣驾的众人也跟着忙了个脚不沾地。这一科的优秀学子颇多,熙和帝打足精神,时不时侧头询问云裁意见,耗时三日终于钦点三甲,分出名次。
一甲三人,熙和帝点梁燕青为状元、李隆为榜眼、姚见为探花。唐瑜、彩莲考中二甲,赐进士出身,郭昼亦考中三等,为同进士。至于刘志高却是在春闱一关便被刷下去了。
就连赵士勇都得了个三甲末位,余者落榜的遣返原籍,待三年之后再卷土重来了。
那日考生退出大殿,唐琬站在御座之侧,还特地看了一眼赵士勇。
平心而论,赵士勇行事做派不讨喜,品性也值得商榷,但他也确实有几分功底的。唐琬看过他写的文章,的确可看。
之所以看他只是因为听说他一桩祸事。前阵子他不知招惹了什么人,那日到忠勇伯府参加唐瑜婚礼,后又与唐琬纠扯、被彩莲收拾了一顿,哪知祸不单行,与他父亲赵竟回府去时,在半道上遭“好汉”光顾,一车子的人,一人一个黑布罩给套住。据说好汉没堵他们的嘴,主仆几个自然喊开了。后来只知道打人的动作迅速,一番拳打脚踢后,赵竟并着几个小厮啥事没有,正纳闷掀开布袋,却瞧见唯独赵士勇一个被揍得龇牙咧嘴满地找牙。那人下手也是有意思,专挑人身最痛之处发力,还偏不打脸。
而且动手之人溜之大吉之前,还特地折返,将赵士勇的左手掰脱臼了。
当时朱茹本正带着人在附近巡视,闻声跑来时,好汉早就无影无踪了。一帮人手忙脚乱将在地上翻滚的赵士勇急忙转了个弯送去医馆,折腾了好半天,到天亮才消停了。
虽说是上了药,做了包扎,赵士勇是这儿疼,那儿也疼,当真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能站着。
赵竟气得要死,他如今升任五城兵马司西城副指挥还没几天,屁股都没坐热就在自己地盘上丢了天大一个脸,还偏偏是在朱家那个小子面前,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满大街抓人去了。又将赵士勇拘在府里养伤,赵士勇本来还想着春闱之后还不曾出门去乐一乐,结果一场无妄之灾害他没得出门,寻不了乐子,只得专心读书了。
这一桩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不少人都觉得,赵士勇往日不时喝多了与人为个清倌妓子争风吃醋,怕是得罪了哪个遭了报复吧?更甚者有人笑言,动手之人想必是苦口婆心担忧赵士勇耽于逸乐,才用心良苦逼他在家好好温习功课吧?此言一出,众人皆笑,赵士勇到底也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不然也不能参加殿试了,只是平时他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连春闱都没过,自然抓着机会狠狠奚落了。
下手之人分寸拿捏得极好,算准了日子叫他能在殿试开考之前康复,以致不至于影响仪容。众人皆笑了一回,又暗叹,那打人的也是个妙人。
等到放榜之日,宫门前人山人海,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最叫寻常百姓关注的还是一甲三元花落谁家。众人一看,状元、榜眼、探花竟全是出自松山书院门下,二甲之中亦有大半皆隶属松山郡户籍,引起一片哗然。消息传出去,街头巷尾都在热议,道是松山书院果然名不虚传,言语之间更是把于向之推崇到极致了。
被吹捧的那个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外边怎么说。于向之携妻回京长伴老父跟前,日日与老爷子斗嘴,父子俩都是死鸭子嘴硬的主,谁也不让一步。于府里每日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陆七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索性甩袖子不管了。听说于又灵办了个女学,顺势就自动请缨上任去做女先生去了。
宛玉别居名声渐响,学里的先生不乏苏瑶这样在闺中时就素有才名的。再加上又有濮阳长公主带头将女儿送来入学。跟风效仿的人家也就渐渐多了。
“这宛玉别居的主人是什么人?倒是颇合朕的心意。”熙和帝刚处理掉门州府的奏折,州守奏折上称:水患之后各郡恢复良好,请圣上宽心。
是以他心情极好。
听到“宛玉别居”四字,一边案前埋头干活的唐琬不觉就竖起耳朵来,皇帝问的不是她,不好擅自插嘴。
云裁倒是知道一二的,努嘴看了一眼唐琬,促狭道:“皇上大可问一问坐在那边的皇上表妹了。”
熙和帝眼中簇了笑意,唐琬不等帝君发问,主动站起身来回话,将于又灵卖了个干净。
“陆老相公的外孙?噢…可是当年那个险些折了的?”
“回皇上,正是。”
熙和帝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容明艳,组织组织语言,与唐云二女主动讲起少时的事:“说起来朕才登基那会,机缘巧合见过他,着实是个漂亮的‘小娘子’!朕还亲手抱过他呢…”想到往事,熙和帝吃吃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他虽已贵为一国之君,但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免玩心重,初见于又灵,还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