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笑得更得意了,勾着她的小手指摇晃,“你看你自己,是害羞,不是恼怒。”
“若是恼怒,那就是爷勉强你了,你不愿意……可惜,你现在只是害羞,是羞怯——那就是说,你心里也是有爷的。”
他忍不住将她又拽近了,轻轻伸手拥了拥她小小的肩膀。
却没造次,还是不算入怀而抱。
“爷的话已经与你说了,那你对爷的气,还不告诉爷么?”
“爷容得你生气,甚至你若当真气得有道理,爷都准你在没人的时候——砸爷两拳,也能叫你解解气。”
“总归你得先叫爷知道你为什么气才行,憋着岂不白气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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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过耳,撩动鬓发。
小小绒绒的,轻挠着自己耳际、颈侧,那么痒,那么的难以克制。
廿廿的鼻尖儿酸了,眼眶莫名地发热。
他,他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他是皇子,他要用强,那她不意外;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呢?
他好像——她阿玛啊。
她从小最依赖的人,其实是阿玛。额娘因是子爵家的小姐,脾气要盛些儿,反倒是阿玛最是平和。
她喜欢阿玛跟她那么平心静气地说话,她有什么心事也都愿意托付给阿玛。
他……他怎么跟她另外一个阿玛似的呀?
她垂下头,抽着鼻子,知道自己心上的塞儿,都被他给拔开了。
“奴才就是觉着……觉着阿哥爷你欺负人!阿哥爷已经有了福晋,侧福晋,还有了小二阿哥……阿哥爷凭什么还要来欺负奴才呢?”
“阿哥爷还,还……那么对奴才。奴才觉着,阿哥爷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阿哥爷那样儿的时候儿,奴才有点儿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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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阿哥登时笑得弯下了腰去。
他知道,自己也脸红了。
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要担起对自己喜爱的小女孩儿去讲这些事儿的责任来。
可是他一笑,她就更慌了。
“十五爷……求十五爷放了奴才回去吧!”
他忍住笑,抬眸望着她小兔儿般的眼,两手更紧、更暖、更怒顶地攥紧她小小柔荑。
“……这几年,你额娘又给你生了两个小妹妹,是不是?”
廿廿点头,“二妹是我进宫两年之后出生的,三妹是三年前出生的。”
十五阿哥将她的小手包住。
她额娘这几年一直都在生育,她家中还清贫,雇不起那么多奶嬷嬷和保姆,故此她额娘都是亲力亲为,这便没顾上与她讲那些女孩儿家的体己话去。
况且她这几年都是在宫里度过的,休沐回家的机会也少;而在宫中,待嫁的公主和哥哥自然有嬷嬷们讲这些,却没有人专门给她这样侍读学生说这样的话去。
故此,她反倒是更为天真懵懂的。
他便笑,柔声道,“傻丫头,爷是喜欢你,才会对你那般。”
“爷不是爱欺负人的人,可是爷对自己喜欢的人,却必定不会藏着掖着……”
十五阿哥顿了顿,抬眸望住廿廿的眼睛,认真地。
“爷,的确是很爱欺负你。这不是爷使坏,是爷——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地,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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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翊坤宫的。
反正是后头都传来宫门下钥的动静,值守的太监们提醒着,然后将钥匙哗啦哗啦地交给宫殿监总管们去,她却还立在木仪门后头发呆呢。
都怪腿,是软的;
更怪心,是乱的。
她明明——还有些怨怼之处的,可是听了他那样说,看着他那样澄澈见底的眼睛,她却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她自己是五迷三道了。
从当年刚进宫,吃了他的甜碗子,就被他给甜了嘴去,对他再说不出违拗的话去;
再到后来从树上掉下来被他接住,她就又欠他一条命去了。
再后来,迷迷瞪瞪地听他说“等她长大”,她竟然也傻傻地没有拒绝——这仿佛便注定了今后的命运去。
她的嘴、她的命、她的承诺,都已经被他牢牢攥在掌心儿,她还能往哪儿逃呢?
还有这高高的宫墙——她莫名其妙地被选进来,长长地在宫里生活了七年去,注定在这里遇见他,也仿佛注定,要更长长久久地留下去。
更何况,还在更久远之前,她更是先被那位老爷爷警告过,“不准说不想留下,因为但凡说不想留下的人,就都永永远远地留下了……”
这话她后来才明白是个巨大的坑儿,可惜她当年没听懂;更可惜的是,等她知道那是个坑儿的时候儿,她也已经知道了那位老爷爷不是老太监,而是——当朝天子呀。
虽然她恼起来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骂声“你们这群坏人”……可是她却也已经明白,她的命数早已经冥冥之中由天注定了。
就像初见德雅格格的时候儿,德雅格格也惊异地上下打量她,“我郭罗玛母是九月初九的生辰,你是十月初十,真是好巧啊!”
而她后来也听说,令懿皇贵妃比皇上小十六岁;而她,恰好比十五阿哥,也小十六岁。
她静静抬眸望向天空。
繁星如坠。
她终于轻启菱唇,笑了。
这就是天意,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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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打开了,她边往回走,边回想十五阿哥临去之时那股子带着酸意的警告:“爷只能当狼王,学不会当什么男妃!”
“你,小钮赫,小母狼!便是再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