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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目光却只静静在廿廿面上兜了个转,随即淡淡道,“莹嫔这是怎么了?你患气血双虚之症,已是多年的事,又岂是刚刚病发的?此事不但太医院已经备档多年,朕又怎么会忘了,何用再去问太医?”
廿廿静静垂眸,“莹嫔的身子,倒是与孝淑皇后如出一辙,患的都是气血两虚的病症。如今孝淑皇后已经不在了,我既是带着莹嫔一起赶路北上,难道还能不仔细顾着些儿去,吩咐奴才们都走慢些罢了。”
“只是我这话终究不便当面与莹嫔你说,毕竟孝淑皇后的孝期还未完呢,我若当面与你说了,岂不倒叫莹嫔你心下难受了去?”
廿廿仰头看向皇帝,“却没想到,我这样一片苦心,倒叫莹嫔这样不满,甚至不惜当着皇上的面儿,如此质问我这个皇贵妃去。”
莹嫔怔住,恨得咬牙切齿,“皇贵妃娘娘,你这又是给我下套儿!”
廿廿无奈摇头,“下套儿?我记得莹嫔你这气血两亏的病,是当年诞育公主的时候儿落下的吧?而那时候,我还被太上皇指给皇上呢。”
“而莹嫔的病,既然已是多年了,如今我顾惜着你些,怎么又变成了是我给你下套儿了?”
莹嫔心内百般的恨恼,可是却怎么都抓不住理去,当着皇上的面儿,气得眉眼挪移,却没有办法。
廿廿抬眸望向皇帝,“莹嫔如此,妾身却不好处置。终究莹嫔伺候皇上在先,又曾为皇上诞育公主……妾身便将莹嫔交给皇上了,皇上发落吧。”
皇帝深沉地看一眼莹嫔,“莹嫔还说自己没病?依朕看,莹嫔口出不逊,如此僭越,这不但是病了,而且是病得严重了。”
“那既如此,就叫莹嫔也好好儿养病吧。”
莹嫔狠狠一凛,脑海中怎么能不滑过孝淑皇后最后的时光去?
“皇上!”莹嫔惊得噗通跪倒,“皇上,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只是,只是路上有些疲累,再加上思念皇上,一时说出这些糊涂话来。求皇上开恩,妾身不敢了!”
廿廿听着这话,只扭过身去,不屑一顾。
皇帝眼角余光扫过廿廿,便不由得站得更直,“朕的话已出口,莹嫔你还要反驳么?那你今儿就不止是冒犯皇贵妃,你胆子大到连朕都要顶撞了!”
“来人啊,”皇帝眼睛清冷下去,“带你莹嫔主子下去,寻个僻静的院子,好好儿静养。”
“皇上,皇上……”莹嫔已是哭喊了出来。
可惜三庚带着几个小太监,手脚利落,已是将莹嫔生生给架了出去。
殿内一时清静下来,皇帝回身凝望廿廿,“好了,别生气了。秋天了,还往北来,这边儿本就更干燥些,切忌上火。”
廿廿便是柔软了下来,转身回来,小鸟依人地依偎进了皇帝怀中。
“皇上……妾身年轻,可能素日里说话办事,总难叫莹嫔信服吧?今儿当着皇上的面,妾身也是有些没面子,这便压不住脾气了,倒叫皇上看着见笑。”
皇帝含笑点点头,“她那性子就那样。从前孝淑在的时候儿,她尚且不敢;你却是和仁和的性子,况你又年轻,她自恃资格老,便也敢不将你放在眼里。”
“如今倒是你该整肃后宫的时候儿了,叫她们都明白,你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孩儿,而是六宫之主。”
廿廿含笑伏在皇帝心口,“如此说来,皇上方才就是帮我立威呢!”
皇帝哼一声,“帝后一体,爷是帮你,难道就不是帮爷自己啦?”
皇帝眯起眼来,目光投向辽远,“前朝,爷不喜欢有宗亲大臣,自恃资格老,凡事都敢与爷唱反调,又或者阳奉阴违的;这后宫里,一样不准有谁不守规矩,以下犯上!”
廿廿轻轻拥住皇帝。
她知道,皇上这不仅是在说她刚刚跟莹嫔的事儿,更是在倾诉对他自己处境的愤懑。
廿廿便笑,“我就说,八月里一向都是好日子。我在路上已经听说,四川总督勒保,已然生擒白莲教匪首王三槐,川楚白莲教乱大功已定。”
皇帝含笑点头,“这几年来,在福康安、和琳相继溘逝于军中,爷正担心无人可用,勒保却屡建奇功,爷这心下十分欣慰。”
勒保出身名门,父亲、祖父两代皆为大学士。勒保自己,曾任过陕甘总督、云贵总督,四川总督,在西南的以系列战役中,屡屡建功。
乾隆五十六年,因廓尔喀之战建功,加封太子太保;
嘉庆二年,因平仲苗,封一等侯爵。
今年年初,因破石坝山,诏嘉为入川第一功。
福康安之后,朝廷又一颗将星,终于闪亮高天。
此次又生擒了匪首之一的王三槐,大功告成已经就在眼前。
“汗阿玛十分欣慰,已下旨晋封勒保为公爵。”
廿廿自是高兴,“因军功而封公爵者,乃是人臣至高之殊荣。待得这位勒保大人班师还朝,别说皇上,便是我都想亲自敬他一杯!”
皇帝笑笑,却微微有些心不在焉。
廿廿心下微动。
按着朝廷的惯例,倘若军事上取胜叙功,便不仅仅是前线的官兵将领们受封赏,同样在朝中运筹帷幄的军机大臣们,自然也都要叙功行赏。
而此时首席军机大臣,就是和珅。
廿廿没再当着皇上的面儿继续往下问,只是陪着皇上一起用了晚膳,只说京中事、宫里事、孩子们的事。
听得绵恺种种淘气,皇帝终于开颜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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