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由得倏然双目圆睁,“……你,当真舍得去?”
廿廿点头,“三妹终究要嫁,以睿亲王家,自是三妹高攀了。”
廿廿转着皇帝的手指头,“只不过,这话儿皇上暂且先别往外吐。这是特恩,便的在特别的时候儿用了才好。”
“倘若睿亲王这一场病,因了皇上恩赏的御医和药物,不久便好起来了,那这特恩,皇上就暂且先留着;而倘若……睿亲王这一回当真是沉疴不起,来日就等皇上去亲临赐奠之时,再行此事吧。”
倘若睿亲王淳颖当真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身故了,那就唯有用一个特殊的恩典,才能帮皇上将当初那句“和珅遗风”的话给挽回来;而如果淳颖这就好了,那就当真不用挽回什么了。
皇帝不由得轻轻包住廿廿的小手,“……你这样儿,倒叫我想起当年皇考亲临赐奠兆惠的故事。”
廿廿明白,轻轻点头。这一节,她当年听德雅格格亲口讲过的——当年兆惠立下平定回部大功,先帝爷已经赏赐一等公,且为四字公爵,可是饶是这些都不足以恩赏兆惠的功绩,故此先帝爷亲临祭奠之时,将随身携带的、九公主亲绣的荷包留在了兆惠神牌前……
先帝爷以此,暗示将九公主许配兆惠之子札兰泰。
果然七年后,当九公主长成,先帝爷亲指婚,令二人完婚。婚后生下德雅格格。
廿廿轻轻垂首,“只可惜睿亲王是宗室亲王,皇上自不能将自己的皇女指配……那便也唯有皇后的妹子,可堪代表皇上的心意去了。”
皇帝不由得垂眸来寻廿廿的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问,“当真……不委屈了三姨儿去?”
廿廿不由得莞尔。
她自己今年才二十四岁,妹子比她还小十岁,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倒叫四十岁的天子,如此小声小气地叫“三姨儿”。
皇上的这一股子小心翼翼,便叫她心底什么都解开了。
廿廿轻轻点头,“睿亲王家几位阿哥,我今儿都见了,个个儿都是一表人才,且年岁都是相当,自不委屈了三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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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储秀宫,因距离近,廿廿便爱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去,倒不爱坐轿。
月桂陪着廿廿走着,轻声问,“主子果然是看好睿亲王家的二阿哥了?奴才瞧着,睿亲王家的几位阿哥倒真都个个儿一表人才。”
廿廿点点头,“睿亲王家二阿哥,乾隆五十八年,刚满虚龄十岁时,就被先帝爷赏戴花翎;三阿哥也是不遑多让,同样在嘉庆二年,刚满虚龄十岁的时候,被皇上赏戴了花翎……”
月桂也惊得微微张了张嘴。
十岁上就能赏戴花翎,那这两位阿哥必定从小儿就是资质过人的。这么小就能赏戴花翎的缘故,必定是小时候就曾经在弓马骑射的竞技之时拔过头筹。
月桂便也只能赞叹一声,“若是如此的人才,那即便是这两位阿哥原本都算庶出,那也都无妨了。”
廿廿抬眸望望高天,“……自打三妹引见以来,宫里的风言风语,我并非没听见。那我阿玛那边,乃至三妹自己耳朵边儿上,便也自然没少了聒噪去。”
“早些儿替她定下来,也好叫她自己也安生了去。”
如今皇上和皇后跟前没有小公主,那皇后的妹子便自然成了引见时最受瞩目的女孩儿,针对她的猜疑便甚嚣尘上。
最不靠谱儿的,便是有人担心皇后的三妹会被指给二阿哥绵宁。
一来,年岁相当;二来绵宁只有一位嫡福晋、一位侧福晋,还空缺了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三来,绵宁现下还依旧没有子嗣,按理来说,皇上是要另给寻新人的。
就算这当中隔了辈分,但是满人一向在乎的是年岁的相当,而不是辈分——当年孝庄皇后姑侄、姐妹同为太宗大福晋,便反映出这一传统。
故此,倘若皇后想要控制二阿哥,那这自然是一个好办法。
这样的流言叫廿廿只觉可笑之外,也觉心烦。那些人当真将她诬蔑成为了达到目的而不计一切的人了……尽管这样的故事千百年来不断在各个朝代的后宫里上演着,可是,那都不是她。
“奴才瞧着……今儿睿亲王家的二阿哥,对主子十分的恭敬、得体。”
因三格格引见,正赶上睿亲王病重,月桂也明白,只要睿亲王当真熬不过这一场病去,那三格格就必定要许给睿亲王府了。
若按长幼来论,倒是那二阿哥禧恩要排在前头。而且今儿瞧着那二阿哥事事周全,主子也对二阿哥颇为欣赏。
廿廿却没回答,半晌才道,“不急。总归一切都要看睿亲王的病情来定。”
廿廿自己不急,睿亲王家的几位侧福晋,却都顾着自己的儿子,已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从次日起,便每三五日,就能收到睿亲王家侧福晋钮祜禄氏递进来的请安牌子——钮祜禄氏好歹是廿廿的族亲,递牌子容易些,可是钮祜禄氏递牌子却不过是为了李佳氏、郭佳氏两位侧福晋传话儿。
睿亲王家一共就四位福晋,因了此事倒叫三位侧福晋一时成了一家亲,难免叫人家嫡福晋富察氏心下不高兴。
故此廿廿虽说接了牌子,却并未召见,只是派太监去道声谢也就是了。便是赏下的东西,也都是几位福晋都有,且还是嫡福晋的占先儿。
皇后与睿亲王家这般来往频频,自是瞒不住前朝后宫那么多耳聪目明的去。
“瞧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