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嘴角抽了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一双清眸毫无涟漪,冷淡道:“我是你舅舅。”
“我那时才知道,他就是我那个老是见不到的小舅舅。”程鲤素托腮看着月亮,“我当时就想,这个小舅舅,真是好厉害啊。”
肖珏救了他,也救了那些被拐子拐走的幼儿。程鲤素觉得有这么一个舅舅,与有荣焉,便想要黏着他。可肖珏并不太喜欢这个小外甥,把他送回程家后,便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一次。程鲤素给他下帖子请他来府上做客,肖珏一次也没来过。况且肖珏也很忙,程鲤素见到肖珏的时候,其实寥寥无几。
禾晏想到程鲤素描述的那个画面,莫名想笑。想来肖珏有这么一个外甥,也实在无奈。
“那你们后来,是如何亲近起来的?”禾晏问。
如果只是一场救命之恩,如程鲤素所说,并未对他们的关系造成多大改善,那必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对舅甥如今才能一起来到凉州卫。
“其实我们程家,包括我娘,还有认识肖家的亲朋好友,都不太喜欢舅舅。”程鲤素道:“他们更喜欢大舅舅。”
肖家两位公子都生的大魏万里挑一,肖大公子肖璟亦是生了一副好容貌,公子如玉,谦虚清朗,单从性情方面来说,同肖璟相处定然更舒适,可也不至于不喜欢肖珏。
“为什么?”禾晏就问,“肖都督不是救了你的性命,就算对救命恩人,你娘也断然不会不喜欢他吧。”
“话是如此,但舅舅和我们亲戚见面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大家对他也不了解。”
肖珏十四岁之前,都极少在朔京,十四岁之后,又进了贤昌馆,别说是亲戚朋友,就连肖夫人都同这个儿子不怎么亲近。程鲤素就知道有好几次,肖夫人同自己母亲说话,言谈间都是犯愁,不知如何与这个小儿子相处。
既不如何了解,自然看人便带了诸多偏见。肖珏本就懒淡不爱与人交往,和他温朗如玉的哥哥一比,对比更加鲜明。不过正如禾晏所说,这还算不上不喜欢,真正的不喜欢,当是从肖仲武死在鸣水一战之后。
肖仲武的死来的突然,对肖家来说是莫大的打击。肖夫人从未经历过风雨摧折,一生以夫为天,肖仲武死后,肖夫人趁人不备,自己悬梁自尽,跟随夫君而去,只留下了两个儿子。
肖家的两位公子肖璟和肖珏,肖璟悲恸欲绝,而肖珏,一滴眼泪都没流。将军夫妇下葬过后,肖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金銮殿陈情,要将南府兵的兵权握在掌心。
肖夫人的头七都没过,他就带着南府兵去平南蛮之乱。当日肖仲武就是死在南蛮之战中,有人说他是为父报仇,也有人说他是急功近利。无论是对于父亲的身陨,还是母亲的殉情,肖珏都没有表现出过分的难过。于是冷漠无情,心硬如铁这个标志,就此印在他身上。
京城中少了金尊玉贵的肖二公子,旁人只能从战场上传回来的只言片语得知肖珏的近况。传言他少年杀将,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更为人严苛,丝毫不近人情。
“你有没有听过赵诺?”程鲤素问。
禾晏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不知到底在哪里听过,就摇头道:“不知。”
“赵诺乃当今户部尚书的嫡长子,曾任荆州节度使。”程鲤素说到此处,神情黯然下去,“事实上,程家、以及肖家亲朋对舅舅的误解一事,便是因此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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