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采薇在入夜之后常常出入勤政殿。有时,绵柠忙于政务,她便安静得坐在一旁替他烹茶。
绵柠继位以来,推陈出新,连发了几道惠民的上谕,深得民心。而朝堂之上,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官吏,众人皆是满怀抱负,直想着一展宏图。
这日晚膳后,采薇照例烹好了茶,亲自端到御案前,轻轻放在他的右手边,正欲退下,却见绵柠眉头一锁,手上的奏章倏然扔到了案上,怒道:“佞臣!”
案上的茶盏险些被打翻,晃荡而出的茶水浸湿了奏章一角。采薇连忙取了绢子擦了擦,眼光瞥过奏章上的字,乃是宁远侯上的折子,举荐了一列官员,底下又有数位股肱之臣的联名,可谓是分量厚重。
采薇将奏折整理放好,说道:“皇上何故发这样大的脾气?”
绵柠平复着情绪,说道:“平阳郡主擅于笼络朝臣,从前倒也罢了,不过是私下结交,不曾干预朝政。可朕登基后,立了高氏为后,她们竟以为可以左右朕的决断,几次三番与朕唱反调,只为谋取自己的私利。现在,宁远侯又上了这道请官的折子,焉知不是平阳郡主授意的?若朕准奏,岂不将整个朝堂都送于他们高家了?”
高家权势倾天,先帝原想着与平阳郡主毕竟是骨肉至亲,终是会尽心辅佐绵柠的,这才让高氏当了王妃。可是,谁又能想到,宁远侯府的目光不仅仅是停留在外戚的身份上,而是藏着这般利欲的野心。
想着,采薇说道:“皇上别动怒,这功高震主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尤其是幼帝登基,难免会有辅臣贪恋权位,酿出祸事来。”
绵柠眉头舒展了许多,说道:“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采薇深知宫中规矩,身后宫中女眷,万万不可干预朝政,亦不能随口置喙,落人把柄。当即,她便露出难色,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哪能有什么远见?皇上莫要为难我……”
绵柠却喜于闻见地说道:“无妨,你且说说看。眼下这里仅你我二人,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但说无妨。”
无奈,采薇只得想了想,说道:“对此,无非是两个法子。一是忍,二是……”她略微顿了顿,才说:“二是杀。”
绵柠神色一振,似乎对采薇要另眼相看,问道:“那你觉得,就此时此刻,朕是该忍还是该杀呢?”
采薇说道:“新帝年幼,无法把持朝政,忍,亦是迫不得已。自古有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若是杀,难免会让旁人心悸,直道新君暴戾,落下刻薄寡恩之名。所以,我觉得该以忍为表象,以杀为震慑,暗中培养皇上的亲信,归根结底,当逐步削弱他们的实力,分化他们的党派。”
绵柠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道:“没想到,朕的后宫里,还藏着一位军师啊。”
采薇嗔道:“什么军师?我不过是妇人之见,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无非借我的口说出来,倒来取笑我了,那往后我可不敢多言了。”
绵柠哄了她几句,方脸上正色地说道:“还有一桩事情,我想还是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