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柠既已做出决定,定是将退路想好了,说道:“宁远侯不似平阳郡主那般野心滔天,况且,我已恩准,此事若成,便下旨让高斓承袭侯爵,从此,他们父子不必再让人鼻息。高斓虽然没有在他跟前长大,但好在他将高斓从小托付给一位高家的忠仆,上了私塾,乡试中了解元,会试又中了会元,连中二元,实乃难得了。与那臭名昭着的高斌相比,宁远侯更看重幼子,只等后年开了殿试,高斓若能再中状元,那可是我朝第二位连中三元的仕子,宁远侯怎能不为他考量?”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采薇颔首,心宽了许多,说道:“谋逆之路,荆棘遍地,稍有不慎就是株连九族。高斓的锦绣前程唾手可得,宁远侯必不会再冒险追随平阳郡主了。只是……终究是夫妻一场,不知他能否过了这道坎去?”
绵柠眉眼一低,说道:“我给他的毒物也并非要致人死地,无论平阳郡主做过什么,她终究是皇家血脉,亦是皇后的母亲,泽儿的外祖母,我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只想她余生波澜不兴地走完而已。”
这一日,采薇在勤政殿与绵柠共膳良久,待回了广泽宫,已然是迟暮时分了。夏日的热浪,即便到了傍晚,依然如火如荼,残阳将整个长巷拉得愈发幽长了,青石路上横亘着余晖,终究被一点一点的吞噬,直至各宫挂起了灯笼,黑暗才将世间的富贵或贫穷一并笼罩起来,不易分辨。
夏日的聒噪,终于被一阵又一阵的秋雨夺取了天下。
彼时,采薇正坐于窗前,听着墙角芭蕉被细密的雨水打出阵阵声响,手上闲看这一本《漱玉词》,正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端看这词,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倏然抬头看了眼外头,果然见着李巍踏着雨水走来,于廊下递了话,云汐进来回说:“小主,凤梧宫出事了。”
采薇放下诗集,整了整衣衫,说:“是李巍在外头吧?让他进来回话。”
李巍这才进了寝殿,说道:“小主,今儿一早,宁远侯府递了信去凤梧宫,听说是平阳郡主昨夜忽然晕倒中风了,皇后娘娘心急如焚,得了皇上的旨意,带了太医亲自赶去侯府了。”
“中风?”采薇心知肚明,定是宁远侯做下的,她又问:“严重吗?”
李巍含糊地说:“传言郡主病起得急,右手一侧都无法动弹了,连……连嘴都歪了,不能进食说话。奴才刚才来得路上听说各宫娘娘小主都送了补品去侯府,连太后都差人去慰问。”
采薇思忖着,经此一事,平阳郡主怕是再难崛起了吧,一旦倒下,困扰绵柠的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她到底是国母的身份,于情于理,采薇亦让人挑了上好的人参鹿茸等,送去侯府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