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为了迎接新的嫔妃入住后宫,司苑局就格外忙碌。每日卯时就要到麟趾宫摆放布置盆景,尤其是咸福宫荒废已久,花坛里杂草丛生,拔草、松土、移植,一天忙到戌时才回通铺休息。
芳蕊捶打着酸疼的肩膀,说:“拔了一天的草,手都抬不起来了。”
采薇看了她一眼,说:“用热毛巾敷一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呢。”
芳蕊点点头,却见她走向书架,问道:“傅姐姐,你还不睡吗?”
“你先睡,我再看会儿书。”
司苑局不同于一般的部门,需要学习各种花草树木的品类,如何分辨,如何培育,都是一门学问。若不懂这些,就只能干些拔草除虫的低等工作,既繁重又辛苦。
采薇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挑灯翻看背诵,不知不觉已到了三更天。虚掩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有人兜着夜色进来。采薇抬头看去,见是孙姑姑,忙站起来迎接:“姑姑怎么来了?”
孙姑姑沉着脸,看不出喜怒,眼角瞥了瞥采蓿骸按笸砩喜凰觉,看什么呢?”
采薇回说:“是嵇含的《南方草木状》。”
“何为紫藤?”孙姑姑似随意一问。
“叶细长,茎如竹根,坚实,重重有皮。”采薇照书如实回答。
“何用?”孙姑姑又问。
“其茎截断,置于烟炱,经久可成紫香,有降神之效。”
“你喜欢看书?”孙姑姑忽然这样问道。
采薇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好,”孙姑姑看着她,说:“明日起,你不用去咸福宫了,留在司苑局看书,将书架上的书全部背熟。”
孙姑姑这是有意善待她?采薇忽然想起了黄奕尧,同样是一副冷面孔,却暗地里关注她,适时给与她帮助。采薇问道:“姑姑为何特别照顾我?”
“没人会特别照顾你,”孙姑姑依旧冷着脸,说:“十日为限。十日后,我会提问,若有一处差错,以后御花园的杂草就归你一个人拔了。”
“是。”采薇看着满满一摞书籍,十天,即使日夜不休,也不一定能看完,更何况熟记。
“抓紧时间吧,”孙姑姑留下一句话,转身要走,却从袖口将一只青云釉的细颈瓶放在了桌上,说:“这个可以快速治愈你手指的小伤口,翻书可以翻快点。”
采薇收起瓶子,目送孙姑姑离去。她的手因为拔草时,被细刺割伤,或许,孙姑姑是特意来给她送药的。可是,十天看完所有的书,又像是在刻意刁难她。
宫中的人事,真是难以捉摸啊!
鄂尔斯明珠公主入宫的第一天,帝后都有诸多赏赐下来,麟趾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索伦贵妃也是极尽豪气,但凡入麟趾宫的奴才皆有打赏,引得那些奴才纷纷前来贺喜讨赏。
伊娜是索伦贵妃的陪嫁,指挥着宫女太监搬运礼物,朝索伦贵妃笑说:“娘娘,我们麟趾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刚才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苏胜公公还来传话,说皇上晚上得空了就来看望娘娘。”
索伦贵妃笑容洋溢,说:“好,伊娜,你去好好安排。对了,皇上从前喜欢吃的牛乳酥、沙琪玛都准备一份……还有……还有房间里点上安息香,快去。”
“是,是,伊娜这就去。”
六年前,崇佶曾受鄂尔斯首领之邀去其都城游赏,鄂尔斯虽然归属于大凉,但恩准其可以独立理政,一切旧制不变,互通互惠。崇佶在都城住了两个月,也是在那时,结识了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人如其名,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她柔得好似一碗白水,不含丝毫杂质,好似皎洁的月光,令漫天星辰骤然失色,也好似轻软的羽毛,撩动着人心。鄂尔斯首领心领神会,私下暗许了将明月公主送给大凉皇帝为妃。
那一年,明月公主十六岁。
然而,不出一年,明月公主生母离世,她悲痛不已,为亡母守孝三年,婚事就此搁置了。此后几年,崇佶忙于金国战事,无暇其他,原本想等大捷之时,再与鄂尔斯商讨婚嫁事宜。谁料,夔门一役,大凉惨败,鄂尔斯竟将明月公主送去了金国。
崇佶身为一国之君,美女自是看多了,但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念念不忘。六年了,明月公主成了他心底的一粒朱砂痣,可以想念,却无法看见。
入夜了,麟趾宫门大开,恭迎着圣驾。
崇佶下了肩舆,早有奴才进去通报。步入麟趾宫,昏黄烛光交错,却闻得阵阵暗香,放眼看去,竟是庭前栽种的两株樱花树。随着晚风吹拂,淡粉的花瓣以优美的弧度轻轻滑落,陷入泥淖之中。
“皇上,您来了呀,我等了好久呢。”索伦贵妃不过二八年华,最是天真烂漫之时,竟不分尊卑地挽着崇佶的胳膊,一起进了房。
崇佶也没有苛责她,随她进去落座,问道:“麟趾宫还满意吗?”
“满意,我头一回见这么漂亮的宫殿……”索伦贵妃笑容可掬,却瞟见房中的嬷嬷朝她挤眉弄眼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改口了,又说:“忘了忘了,我要自称臣妾。”
崇佶淡淡一笑,说:“规矩可以慢慢学,不用着急。去拜见过皇后了吗?”
索伦贵妃回说:“去了,皇后娘娘和蔼可亲,赏赐了好多东西呢。”
“那就好,如果缺什么就跟皇后说。”崇佶看着房中的布置,虽与别的宫殿大同小异,但墙角挂着的马头琴却吸引了他的目光。记忆中,明月公主擅长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