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之中带着肃杀的味道。
通往太极殿的玉阶之上的每一步路,商瑁都走的小心谨慎。
夜入宫门,带着皇帝深夜的传召,商瑁早已做足了准备。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浮云遮过月影,长夜宫灯之中,夹杂着花香的萦绕。
冷风袭在脸上,商瑁行至太极殿宫门处。吴进喜正从里面一探。
见着商瑁已经过来,却也冷着脸说道“殿下,陛下在偏殿等着您呢。”
商瑁自知皇帝的缘由。而吴进喜的脸上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此时此刻他的父皇并不高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经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任务了。
走进偏殿中,皇帝坐在榻上,前边桌案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奏折。
商瑁一如往常的下跪行礼道“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商瑁,只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商瑁起身,盯着坐在他面前的皇帝。皇帝将那奏折拿起,摔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些日子深居简出,突然来了一道折子,就是告诉朕,裴迪死在了北境?”
商瑁说道“父皇若是不信,可叫人加急去北境一探可知。”
皇帝说道“朕没说不信你,可裴迪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心中有数。”
商瑁说道“既然父皇心中有数,就更应该知道,林家留不得。”
皇帝说道“留不得?朕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那是你的亲生孩子,朕的皇孙,你就为了如此,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了吗?”
商瑁淡淡的说道“他活着,于我们大家而言都是个罪孽。父皇应该更清楚此事,否则景王当初是怎么死的。”
皇帝被触及禁忌,立马怒道“混账,景王是身体孱弱,得了急症而亡。你当全天下人都如同你一般冷血之人吗?”
商瑁却自顾自的说道“同时身体孱弱,平王的身体比当年的景王可差多了,饶是病的都起不来床,不也还留一口气呢吗?”
皇帝瞧着他说道“所以,你是怨恨起来朕了?”
商瑁说道“父皇不必觉得自己委屈,若是说委屈,儿臣倒觉得,九泉之下儿臣的两个弟弟更委屈。”
皇帝听着不可置信一般的看着商瑁。
商瑁对视着皇帝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儿臣知道父皇对母后只是敲山震虎罢了。那母后的儿子呢?郑王,卫王,他们都是您的儿子,是父皇心心念念最优秀的儿子,比起儿臣,父皇当日心仪的太子除了郑王,无出其二。”
皇帝声音凝重的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商瑁说道“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由着二弟的死,父皇这些年来心思愈来愈重。齐王不正因为父皇的猜忌被贬到齐州了吗?您怀疑自己的儿子内斗,儿臣不信,您对林家就真的要一忍再忍。”
皇帝说道“朕知道林家做了什么,可林家如今不能动。你羽翼未丰,却仍旧执意于此。林宇辉是什么人,朕自从十四岁登基至此,忍了快三十年。你呢,你不过忍了几年,就如此莽撞,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商瑁说道“牺牲一个裴大人,扳倒林家,儿臣觉得不亏。更何况,父亲就真的觉得,郑王卫王的命,就如此一钱不值吗?他们也是父皇的嫡出的儿子,是大周堂堂正正的皇子。也就是儿臣如此愚蠢,林家才觉得儿臣愚笨,才想要扶持儿臣。儿臣知道自己愚蠢,儿臣也不想做傀儡。父皇若真的愤怒,就该好好想想,曾经的郑王,为何一夜之间猝死。真正的太子死了,儿臣活着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皇帝看着他说道“你就这么不想做太子吗?你既能有这种心思,就不该是现在这样。你是嫡长子,于情于理,你都是大周的太子。就算郑王再贤,也不过是辅佐你的人臣。朕可惜自己的儿子,但不代表着,朕就真的糊涂!你荒唐了这么些年,朕都忍了,你以为是朕真的没有贤者在立的吗?”
商瑁跪下说道“自儿臣做了这个太子之后,儿臣的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儿臣远去了,儿臣不想再受这种锥心之痛了。儿臣只想做个平凡的人。父皇,您如今是唯一能和儿臣平心静气说话的人了。儿臣什么都没有了,儿臣什么都没有了,儿臣求您,圆了儿臣这最后的愿望。”
皇帝瞧着良久不语,半晌缓缓起身说道“孤家寡人的滋味,这不过只是开始罢了。皇帝的心是冷的,你脚下的每一步路都是鲜血,没有回头路的。而这条路并非由朕为你所选,而是天下为你选择的路。朕不是一个人的皇帝,朕是大周的皇帝,你以后也会是大周的皇帝,你应该清楚,这份滋味,是你成为皇帝必须要尝的味道,你要时时刻刻牢记在心。”
商瑁怔怔的看向了皇帝,眼角最后的那一丝光芒,彻底黯淡了下来。
没有回头的路了,走到现在才知道没有回头的路了,他果然是个愚蠢至极的人,走到了现在,还奢求着那看不见光的自由。
商瑁从身上掏出了奏折,双手恭敬的呈了上来道“父皇,这是御史呈上来的折子。”
皇帝接过那折子,上面密密麻麻,桩桩件件皆是底下的人呈上来关于林家的官司。从当街霸凌,再到林家的军队强抢民女充当兵库女,再到借着征召士兵贪污军饷几百万。那奏折上面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在皇帝眼中看的越来越沉重。
商瑁说道“这道折子在儿臣这里压了不少时日,想必父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