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只是个普通的小院,甚至没有黄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大,两间屋子,极小,没有窗户,开着门,屋里还是黑乎乎一片,灶就搭在院子里,支了个小棚子用来挡雨。三少爷没有急着进屋,一屁股就坐在灶上,又指指身边示意老六也坐。
“人总会遇到各种不平。我是黄家的少爷,你是猪倌,这就是不平。那些丫环仆妇们不喜欢你,总是会捏着鼻子大呵滚开,我知道的,她们也不喜欢我,却只能在我转过身时皱皱眉头。”
三少爷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他们都喜欢我二哥。也不对,不只是那些丫环仆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才不在乎呢。可就连我亲姐姐也是如此,我们才是一个娘生的好不好的。去年春节刚过,姐姐就开始绣鞋面,一看就知道那是双男人的鞋面,不是女儿家的东西,一开始我还是很开心的,娘也开心,结果呢,那鞋面成了二哥的寿礼,姐姐她似乎从来不记得,二哥的生辰其实也是我的生辰,也不记得她自己也是从她嘴里那个只会爬老爷床的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
不会有人想到,平时看起来蔫蔫的三少爷对于二少爷会有那么大的怨气。
“二哥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更是奶奶的心头肉,将来这家业也是留给他的。都说二哥是个天才,三岁就能吟诗,不到十岁就能把老祖宗留下的剑术耍得有模有样。可那又怎么样,一个没用的废物,整天只知道在脂粉堆里打滚。也许他是个天才,别人看十遍记不住的他看一遍就记住了,别人苦练一天,不过习得三招两式,他却有办法学会整套剑法,可那又如何,要知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什么东西都只会半桶水的家伙,黄玉堂,狗一样的家伙,还不是能对他呼来喝去的,什么姐姐妹妹,这会儿也救他不得。”
“怎么,老爷他们出事了。”老六倒不是真的关心黄家人的安危,不过也想知道离开营盘镇他们又发生了什么。很明显三少爷应该也跟着一起走了,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独自回来了,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也一起回来了。
“那倒是没有。”看得出,三少爷也并不怎么关心黄家人的死活,“黄玉堂是个聪明人,眼前情况未明,他也不会把事情做绝,说不得他还指望着能通过黄家搭上大楚那边的线。至少表面看着一切都过得去,面子上的尊重也是有的。不过那人就是太聪明了,一旦他发现黄家没了利用价值,马上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我那二哥还真是废物中的废物,一路上除了哭就不会干别的,随便一个小兵就能支使得他团团转,更不要说黄玉堂了。倒是我那两个表姐真的是极出色的人物,上上下下都已经乱作一团了,也就她们两个女孩子还能保持着平日里的那份从容,跟着我二哥,可惜了。不过管他们呢,反正我娘也不在了,黄家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我娘也不过是个会爬床的女人,而我也不过是老爷一时欢愉留下的贱种。”
老六不由想起二少爷黄玉淼,太太的第二个儿子,只因为长子早夭,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二儿子身上,当真是要月亮不给星星,溺爱得不得了。二少爷刚十七岁,比三少爷打了两岁,比老六大三岁,长得那真是一表人才,按三少爷的话说就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且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很会讨女人欢心的本能,尤其是在家里一言九鼎的老夫人也对他宠爱有加,就是老爷有时看不惯也不能怎么样。不过别说三少爷,就是在老六看来,那也不过是没担待的废物罢了。大少爷虽说早夭,也活到了二十岁,十七岁时不只已经结婚生子,更被举孝廉,已经为官一方了,听府里的老人说,就是在府里时大少爷看着也像是个不太争气的花花公子,不过除了花天酒地以外也会做些正事,平时一些老爷无暇打理的事情交代给他,也能办得妥妥帖帖。可反观那位二少爷,就是他屋里的丫环被太太抓去打死,还不是跟个鹌鹑似的缩在那儿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是越是如此,老六心里变越不平衡,大哥大嫂居然会被这样的人逼死,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我要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其实早在娘亲去了后我就该离开了。应该还是舍不得近在眼前的富贵吧。就算只是当个连丫环仆妇们都瞧不上眼的三少爷又有什么不好,还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花钱口袋里就有,不是吗?”三少爷没理会老六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顾自的念叨着,“看来我倒是应该感激那个黄玉堂,不是他,也许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实力真是个好东西。没有实力,就算出身高贵还不是被人踩在烂泥里,有了实力,谁还会在乎你什么出身,跪在地上仰望都来不及。尤其是如今这样的乱世,没有实力,人命未必会比一条狗值钱,有了实力,就能掌控一切,自己的生死,也有别人的生死。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黄玉鑫了,也在没有什么黄家三少爷了,只有虫皇。”
说着,三少爷,不,现在应该叫虫皇了,从怀里摸出一枚指环戴在右手的拇指上,又取出一面旗幡和一个小口袋,只见他左手将口袋微张,右手持旗幡朝屋檐上一摇,口中念念有词。老六这才注意到,屋檐上有好大一个蜂巢,这样的蜂巢可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