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的奔走呼喊声音一直未有间歇,尤其在韩浞过世之后一个时辰,吵闹喧嚣忽然就沸反盈天起来。
“我儿心不静。”
坐在韩浞身旁的刘阆苑忽然开口道。
韩浞被母亲一语点破心绪,本就是在强自入境炼气,此刻自然也就修行不下去了。
“儿子愚钝,修行浅薄了!”
该说韩浞到底是阅历差了些,又毕竟是头一回得知自己的死讯,实难做到毫不挂心。
刘阆苑自然没有责怪亲儿的意思,反倒温和一笑,对他说道:“世间诸事,何处不是修行?既然牵挂,那便去看,看明白了,自然修行也就到了!”
说着,就见刘阆苑随手一挥衣袖,韩浞眼前的景色就是一变,变作了将军府正堂。
此刻正堂之中,父亲韩擒狐面沉如水,长兄韩清满脸悲色,守着堂中停了的一口上好的沉香棺木,皆是默然不语。
不单如此,韩浞竟然还在父亲身边看到了母亲刘阆苑,也是正自黯然垂泪,泣不成声。
“怪不得我说怎么没人来请母亲,原来却是一早就已经去了的!”韩浞心下暗道。
那堂中棺木自不必说,其中当然是躺着韩浞。
他又朝着堂外四处张望了一番,就见整个将军府已然是满园的缟素,四堂也都挂起了白绫。
治丧的一应事宜都已布置得井井有条,得体妥当,饶是以将军府的权势,能在个把时辰之内就整治出如此场面了,也足见阖府上下皆是尽心用力了。
适才韩浞在母亲小苑中听到的那阵沸反盈天的喧嚣之声,乃是从府门外传来,此刻来到堂中,就正见了有通传小厮急急忙忙从前院跑来,进了正堂就向韩擒狐禀报道:“回老爷,是西凉王府平阳郡主到了!”
原来适才韩擒狐也是听闻了外面半天不得清静,就让这小厮去探明了回话,却没想到如今带回的话却是自家未过门的儿媳找上了门来。
自己死了个儿子,喜事变丧事,韩擒狐本已是心中郁结沉痛,这会儿西凉王府再来人,他实是有些为难该如何去应接。
且韩浞去世的噩耗一早就已经派人前去告诉了西凉王,婚礼韩擒狐也已经作主罢去,按理说西凉王府只该派遣了男丁前来吊丧,怎么会是这郡主亲自上门?
不过既然人已到了,韩擒狐当然不好拒之门外,只得打发了那通传的小厮一句,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迎进来罢。”
小厮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五六位女子进来。
头前是一位身着嫁衣的小姐,只不过那小姐身上的嫁衣已然被她束袖结摆,成了一副劲装模样,且又看她一身风尘仆仆,当是骑了快马赶来的!
“这应该就是那平阳郡主,李昭儿了。早听闻这位平日里既读诗书,又习武艺,此刻看来当是不假了!”
韩浞看着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步行之间,飒爽英姿,完全不似寻常大家闺秀,意外之中,也难免露出一丝赞赏。
“算了,就冲着她急急赶来,即便真是被闹上一番,也只能老实认下了!”
韩浞不禁暗叹一气,猜也猜得到,这位一定不是好来的。
转眼,这巾帼郡主就领了三四个女扮男装的侍婢,进得了堂来。
正当韩浞以为她要开闹,哪想这位郡主却只是看了堂中棺木一眼,就去向韩擒狐行礼,口称“舅舅”,然后又去向刘阆苑行礼,口称“姑姑”。
最后,又到了韩清面前,一礼之后唤了一句“大伯”,引得韩清立刻起身还礼,不敢身受。
这一套礼数做过,韩擒狐自然明白这位郡主是在表明心意,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道:“是我儿无福,郡主你这又是何苦?”
李昭儿却只是摇了摇头,走到了堂中,朝棺中望去。
此刻棺中的韩浞,虽然面色苍白,可到底新丧不久,依旧栩栩如生前。
李昭儿上前扶住了未盖的棺木,望着棺中韩浞,似喃喃一般说道:“我只是来看他一眼,往后我们就是一世的夫妻了!”
说着,就见这英姿郡主抽手拔出了腰间短剑,然后一抬手,就从鬓边割下了一缕秀发。
再拿出贴身的绣帕包裹了,俯身就放到韩浞棺中枕边。
此刻,韩浞就好像当真躺在了那具棺中,耳旁传来那郡主的轻语,说道:“你放心,我往后都不会再嫁,就这般一世地陪着你!”
说着,一滴清泪从郡主颊上划过,而后又坠下滴落在了躺在棺中韩浞的面上,韩浞也好像当真感受到了那那滴热泪,抬手就往面上去摸,却也什么都没摸到!
韩浞“唉”声叹气,也自言自语道:“不过是初次见面,何来这般的深情?”
他虽不知平阳郡主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何,可也只能劝说自己道:“想必过上些时日,应该就能忘却了吧!”
若是寄托岁月,能让李昭儿改变心意,那便也能让他心中愧疚消减一些。
……
那郡主说完那句,就朝着将军夫妇,还有韩清行礼告辞,领着几个女扮男装的侍婢,又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来去如风,便是那些阵中将军,怕也没有她这般干脆利落的。
韩清走到堂中,往韩浞棺内看了看,目光在那方包裹了李昭儿鬓发的绣帕上停了半天,才转头向自家父亲问道:“父亲,这如今……该如何是好?”
韩擒狐只是摇头,颇有些遗憾似地道:“难得如此良配,只可惜这逆子福缘太浅,否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