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机建在六村的宿舍楼,直到一九八五年年底才算彻底竣工。
宿舍是四层楼结构,却没有暖气设施。那时候好像都没有暖气,大家冬天取暖,就是住在四层也得生炉子,来回的往上运煤,往下端炉灰,这个工作量可不小,很是累人的。
生活在现在的城里人,可能对这种现象感觉无法想象,但那时候的确就是这样的。
美美和蒋卫东够得上分楼的条件,但是他们主动把名额让出去了,没有要。
这事儿是美美让蒋卫东做主的。蒋卫东觉得,他们已经不在矿机干了,再要矿机的房子,影响不好。
再说,自己要了,就挤占了一个名额,矿机就会有一户人家没有楼住,于心不安。
从这一点上,美美看出蒋卫东的心地是善良的,内心也有了一丝安慰。
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说到是否搬到矿机去住的话题,美美就说:“又不在矿机干了,干嘛要搬去住啊?在这儿多好啊,冬天还有暖气,屋里也干净,上班还方便,一天三顿不用自己做,我才不去受罪呢!”
美美能尊重自己的意见,听他的,而且,家人问起来,把不要楼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让蒋卫东十分感动。
这说明,美美开始心里有他了,不反感他了。
大家都搬到这里来以后,姚远就在厨房旁边的杂务间里,装了一个大的炉子。
这种炉子,炉膛外面有一层装水的水胆,烧炉子的时候,水胆同时被加热。加热的水循环起来,可以通过管道传到各个屋里的暖气片上。
这个叫土水暖,在北方早就有专门卖和安装的。就是烧煤多一些,一般人家舍不得用。
所以,大家搬下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在屋里生炉子,和以后有了暖气的楼房,基本差不多了。
蒋卫东怕他和美美不要楼,姜姨不高兴,美美说是她不想要楼的时候,就插话说:“不要楼是我和美美商量的,我们一致的意见。”
这时候已经是冬天,天冷了,大家就都在北屋的客厅里吃饭。因为姜姨和姚远两口子都住在北屋啊。
姜姨当然不信美美说的不要楼方便,听蒋卫东解释了,也就不说什么。
她的这俩孩子,心地都善良,姚大傻虽然有点蔫儿坏,可也是个善良人。
这蒋卫东不要楼,也可以看出他的善良来。在这一点上,姜姨还是满意的。
可是,两个孩子都辞掉了公家的工作,她就有些不放心了。
这原本她是以为,俩孩子在厂里受了排挤,偶尔赌气到他姐夫这里来呆几天,等心平气和了,也就回厂里上班去了。
可听蒋卫东这意思,他们这是真打算跟着他们姐夫干,再也不回去了。
姜姨就说蒋卫东:“卫东啊,这公家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怎么行呢?这万一将来你姐夫的公司不行了,咱们可吃什么呀?这个可不是长久之计!”
美美就不满说:“妈,你这不是咒我们吗?我们现在红火着呢,一月挣的钱也比在厂里干一辈子挣的多,不行了也够吃够喝一辈子!”
姜姨就转过头来训美美:“你这个小死丫头,就知道看眼跟前这点事!过去那些大资本家,比你姐夫有钱的多着呢!我怎么就没看见他们不行了也能有钱生活?你姐夫这毕竟是私营,这个不保险!说不让你干了,你就是挣下一座金山也不是你的!你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根本不知道厉害!”
这时候,姚远就说话了:“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和美美呢,最好不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万一将来有啥变化,美美两口子就不受牵累,好歹的能保住一个。”
姜姨就不言语了,她就是这个意思。
姚远就笑笑,问姜姨:“妈,你相信我不?”
姜姨就看看他问:“你啥意思?不相信你我会把抗抗给你,还给你生这俩宝贝丫头。”
说到这里,忽然就有冲蒋卫东去了:“可是啊卫东,你和美美结婚这也半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你们没去医院看看啊?”
美美就急了,放下手里的筷子喊:“妈,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现在家里,美美脾气最大,连姜姨都有点怕她。
姜姨还想说话,姚远就赶忙拦她,要不然这话题还不知道串到哪里去呢!
姚远就说:“妈,咱先说美美和卫东工作这事儿。”
姜姨这才把目光从美美身上移开,再次看向姚远。
姚远就说:“妈,我不是要你相信我会不会对抗抗好,我是说呀,我对政策的一些判断。你想想,咱从矿机那个小平房一直过到现在,我哪一回没判断准确过?”
姜姨想想,还真是这个样子。这个姚大傻,他哪一回都能提前知道国家要干啥,真是邪了!
姚远就说:“你只要相信我,那我就再和你说一句话,过去的日子呀,一去不复返了,妈你就放心吧!”
姜姨就狐疑地看他好半天才说:“大傻啊,这公职可是大事,开不得玩笑,他俩得慎重,你也得想好。他们可是你的妹妹、妹夫。”
姚远就说:“妈,你知道,咱家美美最小,你疼她,我和抗抗也疼她不是?你想想,我能害她吗?”
姜姨想想当初大傻教美美的日子。也是,没有大傻,美美哪里能被保送上大学,又哪里能在矿机当上厂级干部呢?
想到这些,姜姨就不说什么了,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但不管怎么样,有大女婿的保证,她心里也会踏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