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朝的婚礼相较于历代前朝而言都算是有所简化,不过这种简化主要是针对普通百姓而言,具体到品官婚礼,其实规矩还是很很多。大到众所周知的纳彩、纳币、请期等,小到婚礼过程中某一位仆人应该站在什么位置,面朝哪个方向之类,都有严格的规定,万万出不得差错。
高务实与大多数穿越者不同,他是编纂过万历版《大明会典》的人,虽说婚礼这一块当时不是他主笔,但他也参与过汇总的审核和定稿,所以他倒不至于对婚礼茫然没有头绪,被人当提线木偶一般操弄。
何为华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作为堂堂六首状元,天下学子心目中的神祗,高务实在礼仪方面还是下过一点工夫的,他只需要安排好各方面的人手就行。
这场婚礼是如此的万众瞩目,京师及左近各镇无论勋亲贵戚、高官名帅,即便本人无法亲至的,也都派出了重量级的代表来京,而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参加这次婚礼。
京华大东家的气派是什么?
当高务实确定不会反对这次赐婚之后,仅京师的红绸布就应声涨价三成,其余各类与婚礼用度相关的东西几乎一个不落的全线起涨,乃至于连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都涨价了。一大帮大商小贩们欢呼雀跃,连他们背后的大佬们也都弹冠相庆。
也或许正因为准备的物资太多,要安排的事务太杂,这场婚礼直到六月二十才到纳彩。
纳彩礼与高务实本人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他的傧相和黄家之间的事。
具体过程是这样的:高家这边先写好吉文去告庙讫,同时傧相去女方府邸。黄承祖身着公服出迎,行揖礼向傧相和媒人表示感谢。
这个时候,高家的聘礼和具有象征意义的雁就要陈列于主厅了。然后傧相站左,黄承祖站右,媒人立于傧相的南边,互相行礼再拜。
傧相的工作就要正式开始了,他需要高声对主人说:“太子少保兵部左侍郎协理京营戎政高务实以伉俪之重施于某,某率循典礼,谨使某纳采。”
黄承祖也大声回答道:“某之子弗娴姆训,既辱采择,敢不拜嘉。”这里要注意的是,明明是嫁女,但此处要称“子”。
接着,傧相和黄承祖就要各分西东,相向而坐,彻雁受礼完毕之后,再把雁陈列上来,同时问明礼物。傧相这时候就要开始念礼单了。
高务实这次的傧相是谁?那可真是天下少有的气派——成国公朱应桢!(此时傧相不要求未婚,实际上绝大多数都是已婚好友为傧相,可能是因为更有经验、更有阅历一些。)
朱应桢这厮,让他去带兵打仗那肯定是送菜,但他这几年的主要工作就是代皇帝主持一些拜谒、庆典之类的事,礼仪气度方面绝对无可挑剔,做个区区傧相简直是屈才。
只见他展开一幅玉轴长卷,从容念道:“高宫保纳采之礼:安南都统使司海阳府上等水田两千顷!”
这才刚开了个头,观礼的各方大佬们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两千顷听起来不惊人是吗?那好,换个计量单位——两千顷就是二十万亩!
再比较一下好了,寿阳长公主、永宁长公主大婚时,皇帝给她们的赐田就是这个数!
朱应桢笑眯眯地享受着周围各种高官显贵们倒抽冷气的声音,故意顿了一顿,等他们回过神来之后,才继续道:“安南都统使司升龙城还剑湖别院一所,折价白银二十五万两。”
原本听说只是升龙城的一所别院,众人还松了口气,谁知道朱应桢居然跟了一句“折价白银二十五万两”,刚才呼出的一口气立刻又被他们猛地吸了回去。
其实这所还剑湖别院,原是当年莫茂洽造了送给高务实的,只是直到高务实离任这别院都没修完。
后来高务实实际掌握了安南,莫茂洽更加不敢怠慢,生生把这别院连续扩建了两次,最后修得比他的王宫(都统使府)还要气派,要不是因为安南本身就出产各种名贵木料,二十五万两银子其实根本修不出来。这还剑湖别院如果搬去南京,价格至少要翻一倍。
朱应桢继续道:“和田白玉璧十对,云纹翡翠青鸾两只,红宝石金兰花冠两顶、金镶和田玉蝴蝶花饰两对……合计珠玉首饰共百件。
又有黄金一万两,白银十万两,一千四百料三层楼台浮海大画舫一艘,二百料描金湖舫一艘……”
这长卷上写的东西实在太多,朱应桢前前后后念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念完,等他念完的时候,周围的观礼众人早已听得呆滞了。
这前前后后的聘礼折价起来,一百万两能不能打得住?
没有人敢打包票,因为有些东西的价值根本不好估算。比如那两只云纹翡翠青鸾,光这样说出来还没什么,但当高家下人打开紫檀木大箱子之后,众人才发现那两只青鸾居然高达三尺左右——这该是多大的一块原玉才能雕琢得出?这价值如何衡量?
又比如那一千四百料的海上画舫(游船),这差不多是普通大海船的两个大,而既然是画舫,那肯定不是如普通海船那样的简陋装潢,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那就等同于一座海上行宫——这又得值多少钱?
只怕有钱也买不到啊!
朱应桢念完,把玉轴长卷递给身边的高家家丁,再次朝黄承祖一礼,道:“高宫保慎重婚礼,将加卜筮,请问名。”
黄承祖本来也已经听得有些恍惚了,这时才恍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