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万邦这小子不过是个千户,但听马巍这语气就知道这小子甚有主见,甚至总跟自己父亲唱反调。
好在他父亲张秉忠是个大度的人,见儿子又跳出来跟他“作对”,竟也不以为意,没有这个年代寻常父亲那般决不允许儿子与自己有不同意见的意思,但嘴上还是轻哼一声,道:“你小子又有什么高论?这可是在钦差和镇守面前,你要是敢胡说八道,看老子待会儿不打断你的狗腿!”
张万邦果然不怕自己老爹,笑了一笑,说道:“父亲刚才说我德胜堡只有两千多人,无力出兵偷袭俺答营地,此言差矣,我军虽然明面上看只有两千多,但其实我们还有一支近千人的精锐骑兵!”
张万邦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高务实更是深感不妙,正拿着杯盖轻轻拨弄茶叶的右手也不由得微微一滞。
果然,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向高务实瞥来。
但高务实仍然不肯开腔,只是朝张万邦那少年将领望去,心中则暗道:你这小子竟然打我麾下骑丁的主意?我这支家丁护卫可不比你们武将边臣的家丁,不仅没有备甲胄,甚至连三眼铳都没有装备,你居然想让我用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火枪骑兵种子去干马刀骑兵的买卖?你们的家丁虽然说是家丁,其实却是朝廷出钱养着,我的家丁可就完全是自己的财产,损失了算谁的?更何况,万一德胜堡有什么麻烦,我还指望他们救命呢!
但张万邦这小子明显胆子够肥,或者说年轻气盛不知官场险恶,见高钦差没有说话,仍然把下面半截话说了出来:“钦差此来所带的八百骑兵,末将此前见过,行进有度、剽悍异常,即便以末将之年轻识浅亦能断定,这支骑兵颇为精锐!再加上这支骑兵一人双马,更是连马大帅亲兵都没有的,而其武器也甚是优异,清一色柘木马弓配雁翎箭,而腰刀也甚有意思,似乎是戚南塘戚大帅改倭刀而成的戚家军战刀?”
张万邦说到此处,腼腆一笑,朝高务实拱手道:“恕末将冒昧,末将以为,钦差主动揽下诱敌任务,又将此等精锐骑兵带来德胜堡,显然早有出其不意偷袭北虏中军以激怒俺答之意……”
高务实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心里却忍不住开骂了:你这小子竟敢挤兑我?
但可能高务实的演技实在太好,那挤出来的一丝微笑在旁人看来居然颇为和蔼,至少看不出什么怒气,这下子就给人以误导了。
至少性格耿直的蒙古大汉马巍将军见了,心里就忍不住想:难道这小阁老真是这么个意思?这可是他自家的家丁,死了全靠自己出钱抚恤啊!不过,听说他娘舅家乃是蒲州张家,那想必肯定是不差钱的,可是不差钱也不至于这般挥霍吧?莫非他是想借此捞一笔军功,回京之后在皇上和太子面前长长脸?这样的话,那倒是不可不察……
于是马巍转过头,试探着问:“钦差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高务实自然不能说“我这支家丁骑兵的唯一任务是带我逃跑”,他毕竟是打定主意走文官路线的人,脸面不能不要,只好微微蹙眉道:“原先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这里头有几个问题不好解决。”
所以说马巍将军对大明官场还是只学到皮毛,而没有学到精髓,听了高务实这句话,愣是没察觉出高务实的推辞之意,反而顺口就道:“哪几个问题?钦差不妨明示末将等人,看能不能想法子解决。”
碰上这种直肠子,高务实纵然满肚子的厚黑学也算是白搭了,只好不情不愿地道:“首先,我这支家丁没有太多实战经验,包括领队头目在内,都没有真正经历过正规的骑兵大战,骤然出击只怕经验不足,平白送命,一旦失手,反而打草惊蛇;其次,这支家丁没有配备甲胄不说,连三眼铳都没有,第一波攻势之时就少了一轮火器乱射的伤害,偷袭的突然性大打折扣;最后……”
最后当然是万一损失太大,抚恤银子方面是个大问题,高侍读虽然日进斗金,但他之前可没有计划在这里损失一大笔。只是这话到底不太好说出口,所以高务实故意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明。
好在马将军虽然是个直肠子,但却是常年带兵之人,这最后一点,他光看高务实犹豫的表情就猜到肯定是关于军饷和抚恤之类的问题了,于是耿直地一拍胸脯,大包大揽道:“钦差若是担心抚恤问题,那却是多虑了,咱们德胜堡此次任务最是重要,鉴川公已经提前送来了大笔军饷和赏银,钦差麾下骑兵只要出击,一应犒赏抚恤自然有末将等人打理。”
高务实面带微笑,心里恨不得骂娘:老子虽然心疼钱,可最关键的是心疼人啊!这练骑兵又不比步兵那样速成,我这支骑兵的主力还是百里峡多年训练的那批人做骨干,又从边地招募了一批有骑术经验的年轻小伙子才补充搭配成型的,为了确保这批重要战力的忠诚,我甚至大动干戈剥夺了曹淦的指挥权,我容易吗我?
然而直肠子的马巍将军见高务实不说话,还当他是默认了,又补充道:“至于武器和装备问题也好办,德胜堡的仓库之中有足够的储存,只要黄镇守允许,给监枪内官下一道令,末将马上就能给钦差这八百人配齐骑兵头盔和罩甲,三眼铳也够用——咱们北军别的火器不好说,存最足!”
高务实干笑道:“那……很好。”笑得仿佛很灿烂,其实只差没哭出来。
马巍却尤不自知,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