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五年五月初三这一天,河南卫辉府爆出了该府近年来最大的新闻:当朝次辅高拱之侄、吏部右侍郎张四维之甥、太子伴读高务实在该府设宴阖府豪绅名流,并在席间提出大借款,总计借款数额高达三十万两之巨!
三十万两这样的数字,放在哪里都是一笔了不起的巨款,更何况这位提出借钱的高侍读年仅十岁左右,纵然他的伯父、舅舅都是当朝顶尖的高官,可问题是,他自己小小年纪,谁敢保证他能代表得了他身后这二位?
当然,卫辉府的豪绅名流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他们不仅知道高家只是文范传家,算不得家资丰厚,也同时知道张四维出身的蒲州张氏,那是真正的财雄势大——北方最大的长芦盐场这些年几乎就被张家一手垄断,据说年入数百万之巨,富可敌国!
虽说高务实只是张家的外甥,他如果借款数额太大,张家会不会愿意给他垫底兜底有些难以确定,但在场的豪绅名流私下一合计,却仍然纷纷慷慨解囊,各自报出自己愿意借出的数额,由高侍读当场泼墨挥毫,在卫辉府尊蒋梦龙的见证下立下借据,完成借款。
最终,这笔高达三十万两的巨款,竟然只花了一顿饭的工夫,就全部拆借到位!
高侍读当场盛赞卫辉府豪绅名流宅心仁厚、古道热肠,急人之所急。然后表示这三十万两的巨款,自己一分钱不拿,直接又向在场各位提出购入大量粮食、布帛等各类生活物资。
在场士绅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也一齐应了下来。
然后高侍读终于宣布:这笔钱将全部用来赈济灾民——无论是河南本地受灾民众,还是由山东、苏北流落而来的灾民,只要已到河南境内,就在赈济范畴之内!
听到这个说法,在场之人,无论官、绅,对于高务实的举动都是又惊又愧。
按理说,高务实虽然与他们是同省乡梓,但他的老家新郑并没有遭灾,流民也没有跑到那里去,他实在没有义务为了卫辉府的流民如此慷慨解囊,宁肯借钱也要赈灾——何况是如此巨大的数额。
于是颇有人过意不去,表示自己刚才所借款项,一文钱的利息都不收。
其实高务实刚才这笔借款,通通只借了一年,利息总的来说并不多。
但毕竟对于高务实而言,三十万两虽然是个大数目,却也还能想法子周转,可是对于这些卫辉府的士绅而言,他们借出去的钱对他们家族来说却并不算小数,肯免除利息,已经是重大的牺牲了。
高务实对他们的慷慨再次表示感谢,但仍然婉言拒绝了这样的美意,他表示既然是借钱,不给利息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大家也觉得赈灾是一件善举,不妨在其他方面助自己一臂之力。
众人忙问高侍读,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家虽然能力有限,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都愿意尽量帮忙。
不得不说,这年月的人,无论如何有两点毋庸置疑:人前要脸、重视乡梓。
因此,高务实一个“外乡人”都愿意如此帮忙,他们要是不表示出愿意主动跟进的态度,回乡之后,脸面上就实在过不去了。
不仅士绅们如此表示,连卫辉府尊蒋梦龙也立刻表示,但凡高侍读赈灾有需要府衙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自己一力担当——当然,蒋府尊在话语中还是稍稍暗示了一下:卫辉府的财政情况不是很妙,这个“帮忙”最好不是拿钱。
蒋府尊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按理说高拱也算他的座师,不过他的房师另有其人,所以不算高拱的正经门生,只是多少有一份情面在,这也是他肯跳进这件事里的一个原因。
他却不知道高务实就等他这句话,等他这个表态一出,高务实立刻表示,说流民众多,如果单是出钱养着,哪怕是三十万两,恐怕也大有不足,因此还需要府尊划出一些“不大好”的地方来作为安置他们之用。
一听说要地,大家就都安静下来了——借钱好说,哪怕捐钱都可以商量,可是捐地那可就太狠了,这个决定万万不能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
蒋府尊也有些错愕,然后为难的表示,田地都是各家各户私有的,他纵然是府尊,说了也不算,总不能下令收了别人家的田地去分给流民吧?那不得天下大乱了么!
高务实哈哈大笑,说不是让府尊老爷分田给流民,只是需要府尊老爷的批文,把几处荒山野岭划一划,给他们做个安身之处罢了。
蒋府尊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划几处荒山野岭当然是小事一桩,中国自从汉文帝开始,荒山野岭就真是荒山野岭了(无风注:理论上都是皇帝的,但汉文帝当年下了一道诏书,允许百姓自由的在这些荒山野岭进行打猎等谋生活动,后来形成了惯例。而在欧洲,任何山林也好,湖泊也罢,都是领主私产,理论上治下百姓甚至不能随意猎捕、渔获。)。
这年头的无主荒山确实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名义上都是朝廷的。
然而问题是,中国历朝历代在这种事情上面都是权责难明,地方官府处置这些玩意,除非涉及范围巨大,否则从来不会上报朝廷,自己就能决定,朝廷一般也不会过问。
所以蒋府尊一听只是要些荒山野岭安置流民,虽然搞不清那些荒山野岭怎么能养活这许多一无所有的流民,但只要不让他卫辉府衙门拿钱,就一切好商量。于是蒋府尊当即拍板,让高务实指明是哪些地方,自己这边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