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脸紧张的冯保,张居正却摇了摇头,叹道“我若知道是谁,那倒好办了。”
是不是就好办了,其实还不一定,但至少比现在要好,毕竟用计也得讲究一个针对性,如今对方隐于暗中,自己连个目标都没有,要怎么用计?
冯保大失所望,又一屁股瘫坐回去,有气无力地道“会不会是郭朴?别看这人以清正闻名,单看他能干两任天官,就绝不会是一盏省油的灯。”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郭质夫搞的鬼,但……”张居正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时间对不上号,虽然局势是在这几天忽然变化,看起来有可能是郭质夫捣的鬼,但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发现,高拱的变化并不是在这几天才突然出现的。他从起复以来,行事就已经有了变化,只是由于之前他仍然如我所料地将内阁之中其他人一个个或逼走、或斗倒,所以才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但这也说明,他的变化不是因为郭质夫。”
冯保瘫坐在一边,忽然一激灵,坐直身子,有些神经质地问“会不会是高务实?”
“高务实?”张居正皱着眉头,摆手道“他才多大年纪,就算真是神童,读书读得好已经很难得了,总不成连性格也这么阴狠吧?再说了,区区十岁童子,他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甚至可以改变高肃卿的行事作风?”
冯保听了,一开始也觉得有道理,但仔细一想,自己上次不就是被高务实抓住语言漏洞给狠狠阴了一把么?既然如此,那说明他的年纪是大是小和性格阴狠与否岂不就没有关系?
冯保连忙把自己的怀疑说了,甚至顾不得面子,把前次自己被阴的事也和盘托出。
张居正听完,不由陷入了沉默,皱着眉头盘算半晌,才犹豫着道“若如督公所言,那这小子倒真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只是,我怎么总觉得这事听着这么不着调呢?”
冯保反倒坚定起来,道“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绝非寻常懵懂童子可比,哪怕这些事不是他在背后操弄,也不能小看了去。”
张居正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冯保一眼,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督公所言倒也有理,此子阴狠毒辣至斯,绝非高拱那般个性,咱们是得小心一些。”他稍稍一顿,问道“此子似乎颇好财货……督公手握东厂,可有考虑从这方面下手,寻他一些由头,给点教训?”
冯保哈哈一笑“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冯某当然有想过这一茬,不过……不得不说,此子虽好财货,但手段甚是高妙,要找他的不法行为,却有些难。”
张居正皱着眉头“不拘大小,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
“不瞒太岳相公,冯某查了他半年多了,可惜……他自己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冯保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又道“不过有一点,如果能利用得好,或许也能有点用处。”
“哪点?”张居正目光精芒一闪。
“文官交通勋贵。”冯保也目中发光,恨恨地道“此子与各家勋贵都有来往,就连他那日进斗金的京华香皂厂,似乎也有各家勋贵的影子……”
张居正皱了皱眉“什么叫影子?督公请说清楚。”
冯保道“就是说,各家勋贵似乎都能从京华香皂厂里拿干股。”
张居正立刻兴奋起来,坐直身子“可有确凿证据?他们是怎么交易的?”
“证据却没有。”冯保懊恼地道“高务实这厮油滑得很,太岳相公若是想问能不能搞到白纸黑字,那冯某只能抱歉了。”
张居正果然面现失望之色,但又再次追问“那他们怎么交易的?他直接和几位公爷、侯爷交易吗?”
冯保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化成一声长叹“麻烦就在这儿了——跟他交易的人,全是些小公爷、小侯爷们。”
张居正气得一拍桌子“竖子,阴险如斯!”然后又不甘心地问“就没有别的罪证了?我听说他到处买地,这里头就没有什么强买强卖之类的勾当?”
冯保苦笑道“有倒是也有,可至少从面子上来,还真都不是他的人出面干的,全是那些小公爷、小侯爷们派人出面做的,要想往他头上栽赃,除非高拱不在了,否则只怕……很难。”
张居正心头冒火废的什么话!高拱要是不在了,咱们还需要商量个屁!
他伸出手,以手扶额,摇头道“若是如此,就不好办了……那些小公爷小侯爷才几岁?连一个成年的都没有,说他们一群孩子和高务实相互勾结、意图不轨?皇上只怕要怀疑我们俩失心疯了。”
冯保自己心里也窝火,但他忽然想起今夜的来意,忍不住问道“先不提这个了,冯某眼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东厂和御马监,只怕少不得要丢其中之一,太岳相公可有妙策教我?”
张居正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今晚来找自己,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此事还真不好办。
以张居正的水平,要他找点理由帮冯保说话,说什么首席秉笔兼任东厂、御马监很有必要,这个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高拱这么干其实是分散司礼监几位大太监的权,相对来说也就等同于提高了文官的地位。这是一件天下文官看了都会叫好的事,他张居正如果跳出来就这件事和高拱唱反调,那就是站在了满朝文官的对立面。
我张太岳是不打算好好活了怎么着?
“督公,胳膊拗不过大腿,这件事你就不必想了,拦不住的。”张居正毫不犹豫,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