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辆鹅车呈交错布置的两列横队缓缓向前,约莫四千多人的蒙古临时步兵在鹅车的四周充作掩护。
“临时步兵”并非正式的察哈尔部大汗护卫军,而是这五六天来图们汗的骑兵在附近强行征调的蒙古小部落牧民和一些当年北逃的汉人,这些人由于背后没有大靠山,加上又是零零散散的,原本也没想到会被波及,却不料还是被缺乏炮灰的图们汗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心态给征调了。
由于其中明显有汉人的存在,高务实在下令之前略微犹豫了一下。
倒不是他圣母心发作了,而是他本身没有把普通的北逃汉人看做汉奸。在他看来,这批人无非是在大明被压迫得狠了,实在过不下去,这才北逃土默特以求生的,他们与当初白莲教的赵全等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这些普通的北逃汉人加速了土默特的汉化,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高务实的计划反而还有一点点促进作用。
倘若下面是赵全那样意图引蒙古南侵的白莲教野心家,高务实不会有丝毫犹豫,但对这些普通的汉人,他却迟疑了一下。
就在麻贵微微变了脸色,准备要开口劝他的时候,高务实却自己开口了:“天子仪仗,无人可辱!凡进逼阵前者,皆我军之敌,当诛则诛!麻总戎,你代本钦使指挥此战,若事后朝中有何责难,皆由本钦使一力担之,你只管放手施为便是。”
麻贵精神大振,高声应答:“喏!谨遵钦使钧令!”
麻贵没有领悟高务实这番话最开头那个字的用意,但他对于高务实授权之果断相当满意,甚至有些感动,当即抱拳领命,走到一边开始发号施令,指挥起作战来。
在大明当文官,总体来说当然是比较爽的,不过每个人都没法彻底背叛自己的阶级,高务实也需要遵循一些文官的传统。
比如在这种时候,直接下令s阵前的汉人,一部分朝野人士或许会夸赞他“处置果决”,但也肯定有一部分人会责难他“乖张暴虐”,所以他不得不先给自己套上一个大义的名头。
这个名头,就是他自己现在的钦使身份。皇帝的全权钦使自然是有代表天子的仪仗的,所以他强调城下这批汉儿的罪过,是冲着天子仪仗亮了刀兵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我杀他们,不是因为我残忍,而是因为他们“大不敬”在前。
忠字护体,至少就不会出什么烦了。
至于授予麻贵全权指挥此战的权力,这个倒是不必多解释,他高务实搞搞战前规划还能凑合,但临阵指挥这种事,就不要外行领导内行了,干这种事的人,古往今来没有哪个不付出血的代价。
麻贵的指挥比高务实想象中要复杂一些,几乎敌军每走五步左右,麻贵就会发出一道军令,而且他的命令非常细致,如“炮长瞄准”、“炮手装药”、“炮手装弹”、“炮手点火”、“火炮清膛”等等,几乎是以“分解动作”来下令。
而且他还不仅仅是指挥火炮,还有“手雷准备”、“神火飞鸦准备”、“叉竿准备”等等,按照对敌使用的远近不同,也各自先后得到了命令。
当然,他一个人嗓门再大也指挥不了整个一面城墙,所以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传令兵跟着大声重复他的军令,以免有人没听清楚乱搞一气。
这些都是第一次打守城战的高务实头回看见的,即便高务实不是很懂临阵指挥,也能看得出麻贵在防守战上的丰富经验。
说来也不奇怪,高务实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就是一堡守备么?这事对他来说,正好专业对口。
相比于明军的防守水平而言,蒙古军的攻城作战就有些业余了。
这批鹅车和临时步兵最开始先遭到明军城墙上的炮火洗礼。
第一波炮火其实是试射,主要作用是校正炮弹的精度,实际上也的确不太准,几十门炮的一轮齐射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的打中了一辆鹅车。
不过这一炮的威力不将那辆鹅车直接打中之后,鹅车车身上方的硬木板加牛皮显然防不住这样的实心炮,直接被一炮洞穿,车身里面被砸得鲜血喷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实际上,这样的实心炮砸下去,能死十个人就很了不得了,但这一炮造成的心理震慑很强,尤其是这批临时步兵根本算不上军队,之前觉得那鹅车的硬木板加牛皮看起来也还挺坚固的,谁知道根本挡不住炮火。
这下子,那辆鹅车的推车兵和舵手立刻慌了神,直接弃车逃走,鹅车由于车头还有牛在拉车,倒是继续向前,可是没了舵手之后方向就乱了套,一下子开始偏离正常的直线,往旁边斜斜而去了。
更糟糕的是,这辆鹅车附近的几辆鹅车也受到了震慑,一部分推车和掩护鹅车的人直接跑路,一部分车身中的临时步兵也直接跳出来逃窜,很快便有五辆鹅车接连失去了控制。
后方压阵的图们汗见状大怒,冷着脸一挥手,察哈尔部骑兵充当的督战队直接了当地送上一波箭雨,将逃窜而回的大部分人直接射死射伤。
被逼无奈的临时步兵们进退两难,大多数逃过一死的人只好又回到鹅车附近等死。
好事盼不来,坏事送不走。死亡如期而至了第二轮齐射堪堪打来。
这一轮炮火比刚才的准头好了不少,一共击毁三辆鹅车,击伤四辆,还有零星几炮打中了伴随鹅车的临时步兵方队如果三四十人猬集在一起就算方队的话。
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