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的钦差仪仗出现在大召寺外,龙旗招展,盔明甲亮。按照大明现在“家丁即官兵”的流俗,高家骑丁充当着钦差亲卫,骑着一水的蒙古骏马昂然而来。
大成台吉、钟金哈屯这对新婚夫妇领着切尽黄台吉、火落赤把都儿台吉、长昂等一众蒙古贵族恭立于大召寺外,迎接钦差大驾。
高务实依然故我的没有坐车驾或轿子,而是骑马而来,翻身下马之后上前两步站定。
把汉那吉等人上前几步,齐齐躬身,道:“臣等敬问圣安。”
“圣躬安。”高务实微微一笑,抬手道:“诸位免礼。”
众人站直身体,把汉那吉正要开口,不想高务实却看着长昂,轻笑着道:“这位,便是长昂都督?”[注:都督一职从《神宗实录》记载:“朵颜卫都督长昂遣头目阿里麻等补贺二年”。]
长昂也没料到近来突然名震塞北的高务实高钦使头一个便问起了他,连忙躬身道:“是是,我……呃,臣……呃,末将便是长昂。”
高务实听得心里摇头,朵颜卫虽然顶着一个“卫”字,看来早就没把自己当做明臣,眼前的长昂就显然从来没有思考过面对一位大明钦差应该如何自称,居然结结巴巴说错了几次。
“长昂都督能来归化参加库里台大会,真是可喜可贺。”高务实面色转淡,语气有些怪异地道。
长昂先是一愣,心道:为何是“可喜可贺”?
然后忽然面色涨红——可喜可贺说的是他居然能有命来此!
长昂低下头,两手捏紧拳头,又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了高务实一眼,心里恨不得上前就给他一拳才好。
当然,想法可以有,实施是万万不敢的——麻贵和恰台吉两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长昂跟麻贵没打过照面,对他并不畏惧,但恰台吉么……
朵颜卫都督果断收回了目光。
其实高务实这话虽然有些刻薄的意思,但却有理有据:长昂本来就被戚继光撵走,图们回去也肯定要追究他丢失大宁的责任,这厮现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真要打起来的话,谁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这种时候,他居然找到机会改换门庭,跑来土默特参加库里台大会,可不是可喜可贺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土默特不肯接受他,他现在基本就是走投无路、插翅难飞的局面了。
所以,尽管很不爽,长昂还是只能低头认怂:“长昂此前被图们等人蛊惑,做了不少错事,此来参加库里台大会,一来是应钟金哈屯之召集,二来也是想亲自来向钦使负荆请罪……钦使您也知道,末将很难有机会进京面圣。”
咦?这厮倒是挺能忍的嘛。
高务实略微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觉得也正常,他要不是这个性子,怎会略吃败仗就连大宁都不要了,直接弃城逃走?虽说他早几年就差点被戚继光生擒,怕戚继光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怂成这样……看来这家伙是个不怎么看重脸面,却很重视实力的人。
高务实的“神机妙算”从来都是看碟下菜,所以分析对手的个性很重要,他刚才这样激长昂,就是想确定长昂的个性——反正长昂也不可能在归化城跟他动手,试一试无妨。
“原来如此。”高务实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再继续激怒长昂了,微微点头,道:“长昂都督既然对前过有所悔悟,本钦使也不为已甚,只望都督将来行事,莫要再犯旧错便好。”
长昂心中松了口气,忙道:“是是,钦使放心,长昂已经彻底改过自新了,今后绝不敢再犯。”
他就怕高务实趁着大胜之威非要拿他开刀,这里可是归化城,他此来虽然是带着部众前来的,但显然不可能把整个部落带进归化城,他们临时驻扎在归化以东约莫百里左右的草原上等待。
这个时候要是高务实非要动他,恐怕把汉那吉等人是不会跳出来保他的,到时候岂不是白白送了人头?
再说,现在整个土默特都听命于高务实这位击败了图们汗的大明钦使,就算他带着整个部落来此也没用——别说西哨了,钟金哈屯手中的俺答汗护卫军他也打不过,甚至这次经过察哈尔降军加强过的恰台吉部他都未必搞得定。
不过高务实却不继续与他废话了,朝把汉那吉问道:“那吉兄,明日便是库里台大会召开的日子了?”
“是,库里台大会的主要与会台吉、首领大致已经到齐,今天请钦使前来,就是商议一下明日大会的一些相关事宜……不过这里不是说话之处,钦使,您里边请。”
高务实点点头,当先走入大召寺。
大召寺是蒙古人的称呼,召就是庙宇之意,此处的正门牌匾上其实是挂着三个汉字:弘慈寺。
这个名字是俺答特意请朱翊钧御赐的,甚至“弘慈寺”三个字都是朱翊钧的宸翰御笔。
之所以来这里“开小会”,而不是去俺答的汗庭,是因为把汉那吉汉化程度比较高,觉得自己还没有成为名正言顺的彻辰汗和顺义王,去汗庭(王府)并不合适,而恰好俺答本身也是病逝于大召寺,且现在还停灵在此,因此他打着守灵的名义先住在此处。
其实这也是个奇葩做法,因为既然把守灵这件事拿出来说,那之前先和钟金哈屯完婚就未免显得太吊诡了一些——怎么还能一边守灵一边结婚啊?
好在蒙古人比较讲究实际,眼下局面混乱,彻辰汗的位置不能虚悬太久,而选出彻辰汗的前提又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