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地上的阴暗被阳光渐渐驱逐,整座城市也开始逐渐升温,七月正是盛夏,即便是身处东陵山这样的高山上,也能感觉到淡淡的燥热。
葬礼是八点半开始,九点正式下葬。
黑压压的黑西服们站成了数排,陆非也穿着一身黑,站在素拓部的人群里面,左右是王晨阳和林欢,身后则是卢珊和邵子宁他们。
很显然,这次是素拓部全员出席。
当然不光是素拓部,同样在大后方的信息部也同样全员出席,还有一些龙组的编外人员和内勤人员,所有人都脸色肃穆的望着前方的碑林。
在那片碑林的最前方,一名脸色憔悴的短发女子穿着黑色紧身西服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手里捧着的则是两方人头大小的深檀色方盒。
人在风中,高挑的个子极为出众。
不经意间微微晃动的身体露出方盒的一侧,黑白底的照片上面,一名笑得很欠揍的青年目视前方。
好笑的是,之前他还在和赵望舒讨论茶雅楠为什么会突然从前线回来,现在看来茶雅楠这次回来只为了一个人,为了亲手将这个人安葬……
微风晃动着树影,随着一旁内勤人员的报时,人群有序的出列走过碑林,从怀中掏出红彤彤的证件放入面前密密麻麻的墓碑下面。
有拿一本的,也有拿两三本的。
三百九十一名龙组烈士的证件有条不紊的下葬,所有人都怀着最崇高的敬意,以这种方式来祭奠这些注定不会为人所知的烈士们。
早在战争打响之前,所有人的证件都放在了城中统一管理。
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一但身死,便很难再找回罹难者的尸体,犹如潮水般的丧尸大军会摧毁掉他们经过的一切,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尸体。
或是被当做口粮吞食。
或是被尸潮碾做肉泥。
所有人都做好了这个觉悟,一旦踏上了那段染血的城墙,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这些证件。
便是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嬉笑怒骂过的最后一份证明……
这场战役注定不会为人所知,这些沉眠的烈士注定无名,为了秩序的安定,恐慌不能在社会上沸腾,所以媒体也只能不断宣扬着西北无战事。
然而在那些鲜活而又美好的生活背后,黑色的城墙却始终屹立在这片土地的西北方。
大雨冲刷了一夜又一夜!
鲜血凝涸了一层又一层!
在滂沱起烟的雨幕下,炮火映亮了天色!
而在那巍峨耸立的城墙上,还残留着斑驳狰狞的痕迹,凝涸的鲜血几乎要透过墙壁,将整座城墙都染得黑红黑红,腥臭味飘出老远……
陆非看着面前只剩下一行名字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将手中的证件放入墓碑中,沉默的看着没有留下任何墓志铭的黑亮石碑。
良久。
直到内勤人员催促起来,这才转身走回了人群中。
天气晴朗,空气中飘荡着花朵的芬芳,像是被画出来的蓝色天空中飘荡着几朵白云,被阳光勾勒出金黄色的色彩。
然而那座屹立在血与火之中的要塞却始终压在陆非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想到前不久因为高考状元报道的欢声笑语,那些鲜明的日子与这样灰暗的日子就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墉,让他不敢再往下去想。
他怕听到隔着墙墉对面那些炽热如火的心脏,搏动的声音会唤起他逐渐沸腾起来的血液。
他怕自己忍不住去奔赴前线,脑子一热就抛下陆小欧不管。
他贪恋着每一刻阳光明媚的日子,但如此欢笑着却让他的内心备受折磨,他喜欢这城市每一寸的悠闲与安逸,但偏偏坐立不安如同身披烈火。
他只能强行克制住自己不往下去想。
自私一些。
再自私一些吧。
终有一日他也会成为城墙,但还不是现在,至少他要等到陆小欧失去了他也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现在失去了唐笑的茶雅楠一样。
悲伤过。
哭过。
却依旧努力坚强的活着。
“今天,我们不光失去了三百九十一位袍泽,同时也失去了我们两位挚友,赢恨山与唐笑,在二十年的龙组生涯中,他们……”
于海洋站在茶雅楠的身旁,沉声念着一份悼词,声音沙哑的在风中飘过,肃穆而又悠远。
除却这三百九十一位烈士,赢恨山与唐笑则是其中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了,作为同事以及朋友,于海洋很尽心尽责的准备了一份悼词。
陆非在车上便听他说过了一些事情。
这两人之所以有骨灰留下,自然不是因为龙组有不为炮灰收尸之类不人道的规定。
赢恨山死在内墙里面,据说是在力战几只长老阶怪物后,被一爪撕开了半边身子,顽固存留的撕裂和剧毒效果让他几乎没有了活下来的可能。
发现他的尸体时,已经死去两天了。
而唐笑则是在尸潮中力竭而死,当时就死在茶雅楠的面前,之后茶雅楠像是疯了一样冲进尸潮,九死一生才把唐笑的尸体带出来。
他们两个也是龙组奋战到如今,唯二留下全尸的两个人。
于海洋一番悼词念完,便和茶雅楠在内勤人员的指点下将骨灰盒下葬,在所有人对着整片碑林鞠了三躬后,葬礼也就随之落下了帷幕。
黑西装们三三两两的散去,陆非和王杰卢珊他们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到了一旁的栏杆处,借着晴朗的天色,远眺起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