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隔着十里左右的江面,渐次出现了绰绰帆影,在望远镜中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都是些前端装着栅栏的小渔船,分明是扫雷船,主持布雷任务的,是来自于原明军的一名水军千总,叫谢济,大声喝道:“全军悬停,听老子命令,施放水雷!”
一道道旗语向四周打出,战士们倒划船桨,堪堪使船停下。
在郑芝龙的舰队中,参与扫雷的并不是他郑氏直接的下属,而是从广东一带招募来的海盗,毕竟扫雷的危险性非常大,郑芝龙具备黑社会老大的一切特点,虽然心狠手辣,却也讲义气,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属下无谓去送死。
海盗则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只认钱,其他什么都不认,在郑芝龙的重金利诱之下,又有杭州小朝廷的招安许诺,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蛮不在乎之色。
扫雷船队后方的一艘大扒船上,青雷帮帮主张大虎舔了舔嘴唇,这是一名胸口长满黑毛的壮汉,狞笑道:“荡寇军的烂木箱水雷咱们早研究透了,也做过充分的排雷演练,事实证明我们的方法是可行的,此战获胜,人人都能去杭州包个粉头快活大半年,还将摇身一变成为朝庭官军,着弟兄们不要怕,大胆往前冲,郑大人在后面看着我们,凡有畏缩不前者,三刀六洞,帮规处置,擂鼓!”
“咚咚咚~~”
一面牛皮大鼓被重重檑响,士气顿时一振!
沉闷的鼓声穿透力极强,谢济,正盯着前方,唤道:“郑芝龙要上来了,着弟兄们尽量分散,预备,三里放雷!”
旗手挥动起了旗帜,战士们各做准备。
扫雷船越来越近,甚至不用望远镜都能看清对面海盗那狞狰的表情与血红的眼眸。
谢济猛一挥手:“放!”
各船的战士相继把漂雷放入江中,黑乎乎的雷体顺着江流向下游漂去,水雷的数量足够多,每艘船都带了近百颗漂雷与十颗锚雷,不用对准了放,完全是靠量多压死人。
全军在施放水雷的时候,一边后退,一边严格按照图纸所标释放锚雷,毕竟不可能每一枚锚雷都爆炸,战后必须要把未爆的锚雷清除掉,否则会带来极大的隐患。
扫雷船队中,张大虎哈哈大笑道:“弟兄们,都把招子放亮点,谁他娘的被炸着,那是活该,没命享受怨不得人,哈哈哈哈~~”
海盗们跟着狂笑,但是不敢有丝毫放松,毕竟扫雷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计!
随着距离愈发接近,江面上漂浮的灰乎乎物体也越来越清晰。
“那边有颗水雷!快趴下来,拿枪打!”
嘭的一声巨响,一大团火光爆出,虽然掀起的水花都能溅到船上,却是人人兴奋的哈哈大笑,这就是钱啊,每引爆一颗水雷,郑芝龙给十两银子。
五月初,上游的洪水还未到来,水雷飘浮的速度并不快,虽然水雷被涂上了黄灰色的伪装色,可是细细分辨还是可以发现的。
“嘭嘭!”
江面上就像安装了喷泉,一蓬蓬水花激射而出,甚至有水柱紧挨着水柱,水雷一部分都被枪打爆,另一部分被木栅栏扫着引爆,而扫雷船到目前为止,一艘都未损失。
“五千八百一十六,五千八百一十七....”
张大虎的座船上,哈哈大笑不断,专门有人报数,一颗水雷十两银子,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超过五万两银子到手了,此时的海盗们,只希望江面上全是水雷,永远都扫不完!
后面海王号上,也不时传来轻松愉快的交谈,马士英哼道:“我看李信也不是什么人物,施放的水雷被靖海候轻轻松松破去,接下来,只要冲过幕府山,就能攻破南京啦!”
郑芝龙捋须微微笑。
人都道,李信用兵如神,但从目前来看,也不怎么样嘛。
这时,嘭的一声,前方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这和水雷单纯被引爆的声音不同,而是某种物体被炸碎的声音,舰上的一干人等纷纷探首看去。
挨炸的是一艘扫雷船,强烈的爆炸把整条船炸的粉碎,以爆炸点为中心五丈之内,江面洒满了碎木屑,如此之大的威力,让人不得不倒抽口凉气。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并未太当回事,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手呢,扫雷被雷炸着,实属平常,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张大虎就骂道:“奶奶的,哪个狗杂种嫌命长了,赶着去投胎是吧?”
话音刚刚落下,又一声巨响,这回看的真切,一条扫雷船瞬间断为两截,寸寸迸裂,船体的碎屑抛上了天空,有视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几条胳臂大腿狠狠落下,砸入了江中!
接二连三的爆炸依次响起。虽然有相当一部分爆炸是空水雷被引爆,但短短小片刻之内,竟然有十来艘扫雷船被炸,任谁都看出有问题,再是粗手粗脚也不可能被炸成这种惨相。
张大虎站起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前方船上,一名海盗头目大声道:“老大,我们也不知道啊,弟兄们都很小心的,不可能是自己往水雷上凑!”
深水锚雷并不是东一颗,西一粒的乱放,而是按江水的层次集中放置,一炸不是一颗,将是好几颗一起炸,即便是大号的福船,都能一次性炸翻。
而扫雷船撞上的水雷距水面平均在两尺左右,明末的长江水因上游生态破坏,已经浊浪滚滚了,纵然是两尺的深度也看不清水下。
张大虎没办法,只得提醒道:“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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