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郭旭他们就在这个小小的村庄留宿。
可是郭旭却睡不着。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现在他们刚刚从洛阳出来,等于是万里长征才跨出了第一步。到那个什么河间府千里迢迢,路上肯定是步步血腥,他肩上的担子真是很重很重。
他甚至连河间府具体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早些时候他曾问杨清风和洪大龙有没有地图,结果两人都是瞠目以对。以前他曾恨自己历史为什么没有学好,选择又懊悔当初没有学好地理。
“要是当时能带几本地理书来就好了。”郭旭苦笑着想。
难道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杀过去吗?
才出洛阳就死伤大半,凭这些人一路杀过去能走多远?
夜色暗沉,无星无月。
山风呼啸,枯树摇曳。
郭旭坐在茅草屋顶,看着摇曳的树影发呆。
院子前面的树下,就是飞天蝙蝠和祝玉亭那没有坟没有墓的“坟墓”。
他们两个在死前已经和好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回忆往昔峥嵘岁月呢?他们有没有找到他们的老二郭雄呢?
郭旭胡思乱想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飞天蝙蝠曾经把一封父亲的遗书交给他的!
郭旭不认识那个时代的字,之后有一直都没有空,所以那封遗书一直都在身上放着没有看过,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他从身上摸出了那封遗书。
现在得找个人来帮忙看看了。
他不想找雄风镖局的兄弟,因为他们自小跟郭旭一起长大,如果他们知道眼前这个郭旭居然不认识字,那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也不想找洪大龙还有刘长弓他们。
他也不想找明月心。
他想到了一剑飞。
一剑飞一般不太喜欢多说多问,而且跟之前的郭旭不熟,反而跟自己倒算是生死之交。
——他觉得,就算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心理上,他好像觉得一剑飞比其他兄弟还要近一些。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剑飞是使郭旭蜕变的老师。就是他用自己的行动和性命告诉了郭旭,什么叫做责任和使命。
郭旭立即从房顶跳下来,走到另外一个院子里。
一剑飞就住在这里。
郭旭一走进院子,一剑飞的声音就从上面传了下来:“郭大少,你在找我?”
郭旭抬头,就看见房顶上有个黑影,原来一剑飞也跟他一样坐在房顶上吹风。
郭旭跳上了房顶。
一剑飞长剑放在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正在喝着酒。
郭旭在一剑飞走下,笑道:“月黑风高无人夜,独坐高处勤举杯,你倒是挺悠闲的。”
一剑飞不说话,把酒壶递给郭旭。
郭旭接过酒壶一看,原来竟是酒中仙那个酒壶,便笑着喝了一口,是不是好酒他倒喝不出来。
“你有心事。”一剑飞接过酒壶问道。
“你也有心事?”郭旭笑道,“是不是自哀自怜,祭悼自己的那条断了的手臂?”
“没有。”一剑飞认真的说道,“我对丢了一条手臂从来不后悔。人在江湖,作为一个杀手,我本来酒随时准备死的,只是丢了一条手臂算什么?”
郭旭接着道:“更何况,那条手臂换了飞天鼠一条命,了了你一个心愿,那条手臂地下有知,也应该觉得骄傲了。”
一剑飞在黑暗中微微一笑道:“更何况,失去了一条手臂,我一剑飞还是天下第一杀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左手剑比右手更快几倍!”
郭旭不由得竖起了拇指道:“好,霸气!我还担心你会从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呢,现在我就放心了。我们怎么说也是共过患难的兄弟,我还怕得花些时间做你的思想工作呢,呵呵。”
一剑飞又把酒递给郭旭,说道:“我要是这么容易就一蹶不振,那也不配做郭大少的兄弟了。”
两人相对而笑。
郭旭把父亲的遗书递给一剑飞道:“你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这是什么?”一剑飞接过那个黄绢。
“我父亲的遗书。”郭旭简单的说道。
一剑飞便不再问,把那黄绢夹在膝盖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晃燃了递给郭旭拿着。
“我儿旭,见字如晤。为父纵横江湖数十载,一生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一剑飞读道这里,不由仰天叹息道:“此心光明,夫复何言?一个人死的时候能担得起这八个字,真可谓大丈夫也!”
郭旭也不禁挺起了胸。
这就是郭雄,是他的父亲,他为此感到骄傲。
“我儿聪颖机变,忠厚节义,为父素为所傲者。今所接死镖,非为镖局,实为天下,为我族存亡虑。今日吾将此重担郑重托付于儿,望儿勿负乃父,勿负天下也。”
“然此次死镖任重而道远,非一人之力所能及也。值此乱世,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唯勇者存,力者胜。昔有项羽,集八千子弟起于江东,气吞万里如虎,遂成霸王之业;又有沛公,起于微末,知人善任,而成汉家数百年基业。”
“此正是一箭易折,而众箭难折之理也。死镖任务,事关重大,单凭诸位兄弟之力,正可谓寸步难行。为保任务之达成,为今之计,唯有学当年之霸王也。”
听着一剑飞把父亲的遗书一字一句的念出来,郭旭好像看见父亲在自己面前语重心长的说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