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轻轻搁了电话,有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前她顺着林爱珍,不过是看在罗亦平的份上,如今,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叶知秋还是低估了林爱珍。
她行李刚收拾完,林爱珍亲自上了门。
朱婶上来叫她,叶知秋微微一怔,却不急着下楼,她人在家里,只穿着睡衣,虽然不在意那位的看法了,但仪容不整的话,自己会先弱了气势。
“知道了,你去给罗太泡杯茶,请她稍等片刻。”她吩咐朱婶。
叶知秋最近行事,态度强硬,朱婶不敢多说,应了一声便去了。
叶知秋自己则换了套普拉达的白色西装领套装,迅速盘了发,她皮肤五官本来便好,抹了点冷色系的深朱色口红,顿时冷艳惊人。
这才拉开卧室的门,往楼下走。
林爱珍寒着脸,笔直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付兴师问罪的模样。看到叶知秋慢悠悠从楼上下来,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待叶知秋走近,手一抬,朱婶刚泡好的一杯茶便她掷了出来。
叶知秋走过来的步伐都没带挪一下的。
林爱珍不敢真对着她泼热茶,烫出事来可是大丑闻,所以,她那茶杯冲着的方向偏得很,然而落地之后溅起的水花,依然滚热。
朱婶吓得缩回了厨房,和厨娘林姐对视一眼,声都不敢出,只怕被殃及了池鱼。
“叶知秋,你竟然敢让我在楼下等你化装打扮?你还有没有一点教养?”林爱珍怒气冲冲。
叶知秋眉都不动一下,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扫向那只无辜粉身碎骨的瓷杯,淡然说:“罗太太,您失仪了。”
林爱珍一愣,“你叫我什么?”
叶知秋淡笑:“您不就是期待有一天我会这样称呼您么?恭喜您如愿了。”
“你什么意思?”向来习惯在叶知秋面前掌握主动的林爱珍面对叶知秋时,有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眼前这个冷傲的女人,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话不多,温顺听话的叶知秋吗?原本倨傲的心,刹那间慌乱起来。
叶知秋低头一晒,抬起头来:“您来有什么事吗?”
林爱珍原本一肚子的牢骚与气愤,被叶知秋下楼来三两句话直接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心一静便意识到了叶知秋的改变是因为什么。
被赶走与主动离开,这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你要与平儿离婚?”林爱珍几乎不敢置信般的问。
“很奇怪吗?您把我叫去荷塘的时候,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叶知秋冷然:“我现在很惜命,所以我选择离开罗家。”
“你怎么敢……”林爱珍气得手都抖了。
叶知秋打断她:“是啊,我这种小门小户出生的人,根本配不上您高贵的儿子,既然好不容易高攀上了,居然还敢主动离开,您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特别打脸?”
盯着林爱珍气得青白交加的脸,叶知秋笑:“不好意思,我这还不是第一次呢。”
“如果您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您就请回吧,亦平不在家,我要收拾行李回家,没时间陪您。”叶知秋立在那里,眉眼含霜,声音微扬:“朱婶,送客。”
“你!这是我儿子的家,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林爱珍气极了;“你不是要离开吗,该走的人是你。”
“这套别墅,在我的名下。”叶知秋站姿笔挺:“所以,我才是这套房的主人。”
林爱珍的气势一下子被叶知秋灭了下去,霍然站起,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开。
叶知秋冷瞥一眼被砰然砸关的门,大家闺秀的气质?也就这样了。
头一转,上了楼。
林姐战兢兢问朱婶:“这房真是在她名下?那她离婚了,我俩会失业吗?”
朱婶白她一眼:“我哪知道。”有过一次经验的朱婶心说,你是肯定会失业,我可不会。
叶知秋逞了一时之快,当时是出了胸臆间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上了楼来却又觉得很没意思,怎么与林爱珍这种人做了意气之争呢?临走了,还让罗亦平难做,毕竟是他的母亲。
罗亦平半个月后,结束了加拿大温哥华分部的筹建工作后,回到嘉成别墅,早已人去楼空。
走进书房,叶知秋签过字的离婚协议端正地放在书桌上,罗亦平记起她离开日本后,发来的微信。
“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相信不用我本人出面,你也有办法解决后面的事,对不起,亦平,我食言了。”
拉开书桌抽屉,罗亦平将离婚协议书放了进去。转身去了叶知秋的画室。
他出差去日本之前,已经画了一半的那幅他与叶知秋初婚时的双人照已经完成了。
这是罗亦平第一次看到叶知秋的写实油画。
揭开蒙在画板上的遮尘罩时,罗亦平打眼看过去,差点以为是张放大了的照片,细到极致,连他唇下的一颗极小的痣都画出来了。
这个细节,在那张原照中,是看不清的。
这颗痣,只存在于叶知秋的记忆中。
罗亦平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十年前那场车祸,毁掉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现如今叶知秋在绘画上的造诣,绝对不会比那个什么张碧春低。
便是现在,叶知秋的水准,也与张碧春在伯仲之间。
十年未动画笔,画笔却一直在她心中。
罗亦平将防尘罩重新遮回去,反锁上了画室的门,仿佛锁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回到书房,打开存放结婚证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