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名俘虏陆续揉着眼睛醒来。
比较激灵的伍长费三石,寻机小跑到贺路千身前:“少侠,现在掩埋尸体吗?”
贺路千笑着:“不,先去县衙。”
费三石疑惑不解。
其他俘虏也都满脸迷茫。
去县衙?
去县衙做什么?
却是这些俘虏大都家境贫寒,不了解门阀江湖和官府、豪强互相依存的密切关系。俘虏们想当然地误会官府是官府,江湖是江湖,仿佛它们是两个泾渭分明的实体。而贺路千从应京杀到翠海县,亲自实地调查二十余家帮派,已然对门阀江湖社会形态渐渐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除非贺路千准备竖旗造反,否则空狱门必须与官府或者说炐朝朝廷达成某种默契。
这种默契,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种默契的内在机制和必要性,没办法三言两语向一群文盲逃兵讲清楚。贺路千索性命令式指挥十五名俘虏做事:“费三石,你走在前面,通知翠海县令:空狱门门主贺路千前来拜访。”
……
翠海县是小县、弱县、荒县,新科进士都不愿意来这里做县令。炐朝也没办法强人所难,只好不断放低标准,准许举人功名者来此做一县父母官。
本任翠海县令,郁县令,就只是一位举人。
而且,郁县令四十七岁才幸运中举。
郁县令中举前,贫困潦倒,长期被人侮辱蔑视。三年前侥幸中举时,郁县令简直像《儒林外史》里的范进中举那样惊喜若狂。但郁县令没有范进的运气,也没有范进的壮志,他早早熄灭了继续考进士的野心,务实地追求一官半职。
因此,进士们嫌弃的翠海县令官职,郁县令非常满足。
晋职县令已属难得,郁县令哪有心思管翠海县是弱是贫。
再说,翠海县孤处海滨,当地没有高官勋贵,没有江湖门阀,也没有著名的佛寺道观,社会结构相对比较简单。只须与一群当地乡绅达成官绅默契,郁县令就是一位威风凛凛的破家县令,比在繁华地区做官轻松多了。
郁县令优哉游哉做官,优哉游哉混日子,经常性一觉睡到自然醒。
今日亦是这样的节奏。
惺忪睁开双眼,郁县令懒得理会今日有何公务,习惯性来到花园里悠闲散步,悠闲感慨翠海县的气候:“明明是盛夏七月,却凉爽如家乡的秋季。翠海的气候真是好啊,我都想一辈子常住这里了。”
郁县令正在享受清晨安逸,突然看见一道身影仓惶跑了过来。
瞧清楚来者是谁,郁县令下意识皱起眉头。
此人名叫艾宏,是郁县令的大舅哥。
郁县令履职翠海县令不久,艾宏便各种安排,把他的小妹献给翠海县令做妾。或许郁县令穷困半辈子没见过世面,或许郁县令孤身为官、深夜寂寞,或许艾家小妹手段高超,艾家小妹短短两月时间就把郁县令迷得七荤八素。艾家小妹这两年不仅俨然以郁县令的正牌夫人自居,还逼迫郁县令各种偏袒艾家,令艾家短短一年多时间内吞下了两百多亩良田。
这也就罢了。
郁县令最烦心的,是他的舅哥艾宏太会惹事儿了。仗着小妹得宠郁县令,艾宏在翠海县各种横冲直撞,不知道惹了多少了祸事。因为艾宏,郁县令与本地好几位豪强关系紧张。若非朝廷在雁来郡驻有防备燕州蛮夷的大军,郁县令估计那几位地方豪强已经联手把他架空了。
可是,不帮不行啊。
郁县令白日间敢不帮艾宏,艾家小妹晚上就敢闹得鸡犬不宁。
郁县令瞧见艾宏就苦恼,远远地呵斥一句:“你又惹什么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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