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14日,大年初六。
深城的一幢商贸大楼里,整个的十九楼只剩下微弱的照明灯,却有一间办公室的大灯依然亮着。从这间办公室里时而传出单调的手指敲打键盘的‘‘噼啪’’声。
乔天霖靠进大班椅的椅背,伸展了有些疲累的四肢。长时间的伏案,后颈当然酸胀,而连续不断的工作让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窗外夜幕四合,晚风迎面而来,紧绷滞缓的神经为之一松,这寒风来得竟是恰到好处。玻璃窗里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他微蹙的眉峰,那是谁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着:‘‘不要总是皱眉好不好?如果眉心形成了个‘川’字就会很显老的。’’
他有些气闷:‘‘嫌我老?终于说实话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她急急地申辩,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你哪里有老了?你再帅一点,我都要把你藏起来不敢带出去了,免得那么多美女虎视眈眈。只是皱眉代表不开心,我不想你不开心嘛!乔总你是不是累了?来,让丫头我给你捏捏肩膀。乔总你是不是乏了?来,让丫头我抹开你的眉心。你就笑一笑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看到你的笑。不过呢,你的笑只能对着我,对着别的异性嘛,最多弯弯你的嘴角就好了。’’
她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一边用那纤细柔软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按着他的太阳穴,一下一下地抚上他的眉头。
乔天霖的眼角眉梢蕴含着笑意,他想伸手去捉住她的不安份的葇荑,可掌心却触及一片冰冷的玻璃。然后,她的模样也淡开了,散去了,最后消失得没了踪影。
乔天霖的笑意瞬间隐没,玻璃窗前只有他高大落寞的身影。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窗外是灯火通明的一片?他抬起手臂,腕表显示的时间是九点零五分。原来,竟是这么晚了。
他转身走到办公桌旁,关了电脑拿上外套,走了出去。
要去吃点东西了。她说要吃饭了,人总是要吃饭的。那个丫头胆子大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她敢跑到书房关了他的电脑,要他去吃饭,也不管那个正在做的程序有没有被保存下来;她敢在周末抢了他手头的工作,拉他去爬山,也不管他的客户是不是急着要那份软件。
他不是个工作狂,可有些工作开了头,似乎就停不下来,恨不能马上就把它给完成。那样的时候,她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干扰他,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离开他的电脑。她可真是个烦人的小东西!
不过,她是对的,人总是要吃饭的。不吃饭,怎么活下去?活不下去,还怎么再见到你?
乔天霖的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最后在‘‘深巷’’的门口停了下来。“深巷”是一间夫妻店,离深城市图书馆只有几站路,他们主营煲仔饭生滚粥各种快餐小食,可他们最拿手的却是竹筒饭。
“深巷”是佩儿发现的。当她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就把这里的竹筒饭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在吃过一次之后,他也确实觉得这里的竹筒饭做得不错。后来问了老板才知道,原来他们用来蒸饭的竹筒是从山里运来,经过特殊加工消毒的竹筒,所以焖蒸出来的饭就特别的香甜。
“深巷”的老板戴着一副眼镜坐在柜台后面,客人不多的时候喜欢泡泡茶看看书。而那老板娘却是热情好客地到处招呼客人,动作麻利满脸是笑。
佩儿总说,这间铺子的生意好,不但是因为食物美味,而且是因了老板娘在院子里种的那些植物。也是,“深巷”的迎客松,君子兰,万年青,茉莉花等等等等有好十几盆。这么养眼的植物花卉让所有的客人赏心悦目,总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来到了花圃。
而佩儿每次来到这里,总要先在这盆那盆的植物里穿来插去地看了个够才进去点吃的东西。等进去了铺头,看到了老板娘,她肯定会捉住她,大大地赞叹这茂盛浓密的绿,甚至每每请教老板娘这绿意盎然的秘诀。
她就是这个样子,任何一些细小的美丽都可以让她惊叹不已,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因为佩儿,乔天霖成了‘‘深巷’’的常客。只是那时,他的身边总有她相伴,而现在的他却是孤单只影。
乔天霖还没踏进‘‘深巷’’大门的时候,老板娘就认出了他。她记得这个英俊孤傲的男人总是和那个聪慧机灵的姑娘一道来吃鳗鱼饭,只是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那个姑娘了。今天大年初六,“深巷”新年开张的第一天,想不到就迎来了老客户。
老板娘这边想着,脚下却是没有耽搁,她端着笑脸迎了上去,问道:‘‘先生新年好,怎么今天这么晚?’’
乔天霖点点头:‘‘是的,加班。’’
老板娘有些惊讶:‘‘哎呦,这大过年的,又是情人节,你不陪女朋友一起过节,还加班?’’
情人节?乔天霖有些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上面果然显示着2月14日。是哦,难怪这店里扎着心形的汽球,还有每张桌子上那些暗香浮动的红玫瑰。
乔天霖在心底叹了口气,情人节,热恋中的情人们才会过的节日。
曾经他以为,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情人节他都会和她一起渡过;曾经他以为,今生今世的每一个新年都会和她一起倒数。可是,那些都只不过是他以为。
为了让他的这些“以为”找到归处,乔天霖今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