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你可真是干了件好事儿!”起身的弘治皇帝蓦然言道,神情还是激动不已。
萧敬这就冷笑了,一挥手,登时便有几个厂卫,拎起何瑾往外拖:哼,小子,瞧把陛下都气成啥样儿了,都反讽你了!
可不料,弘治皇帝一见这情形,不由更加激动起来,拍着梳妆台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萧敬一下就傻眼了:陛,陛下,不是要把他拖出去糟蹋了吗?您,您刚才难道不是反讽?
而且,不仅萧敬看不懂,就连张皇后和朱厚照也不明白了:平日稳重内敛的弘治皇帝,怎么这会儿嗯,跟个精神病一样,一惊一乍的?
只有何瑾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当中,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大明朝缺铜!
铜这种金属,在他那个时代或许不算什么。可在封建王朝,铜除了作为一种金属的用途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铸币!
可历史车轮滚到了明代的时候,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却十分混乱:按照律法来说,大明官方允许流通的货币,只有大明宝钞这一种纸币。
但事实上,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除了宝钞之外,还有铜钱和金银。
何故?
就是因为大明朝缺铜,构建不起一个稳定的铜本位货币体系。而货币体系的混乱,自然大大阻碍了一个王朝的富庶发展。
尤其到了弘治年,经历前面那些个皇帝滥发纸币,造成了大明宝钞的极度贬值,已不复信用货币的作用。
如此就逼得弘治皇帝,在历史上的两年后,开始重新铸造铜币,打算恢复明朝的货币体系。又因为大明朝缺铜的困境,使得他的努力,只在一年后就化为了泡影。
现在这个时候,弘治皇帝自然已意识到这个问题。忧心如焚之余,又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朝的宝钞沦为废纸。
故而,闻听何瑾的一番话,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何卿家,你竟然已想到了这些?就,就是为了缓解我朝宝钞滥发的困境,才想到了制造这玻璃镜?”
“自是如此!”何瑾顿时一脸的委屈,道:“否则,微臣圣人子弟,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弄这么个妇人才用的鬼东西?”
这话一出口,弘治皇帝不由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玻璃镜,面色惭愧不已,感觉自己就是个混蛋啊!
地上碎的哪里是玻璃,而是人家何瑾的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啊!
“何,何千户,怎么这么一块玻璃镜,就扯到我朝宝钞之事上了?”但直到这个时候,张皇后还是一头雾水。
她可不是那种不懂就得过且过的愚笨妇人,心中有疑惑,自然问了出来。
“皇后娘娘,大明宝钞对应的,其实就是我朝的铜钱。可我朝又没有那么多的铜钱,百姓自然就不认大明宝钞了。故而,民间交易不是采用铜钱,就是用金银,甚至有些乡里宁愿以物易物。”
“这些本宫懂。”张皇后点头,催促道:“你继续”
“要想重新确立大明宝钞的信用,使得商贸加快流通,造福百姓,自然需要恢复朝廷铜钱的储量。可开采铜料又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劳民伤财,当然比不上回收民间的铜料,重新熔铸。”
“而民间的铜料都用于了什么?”说到这里,何瑾不由笑了起来,道:“臣不敢说七八成,至少六成都用在了这铜镜上。”
“皇后娘娘想想,寻常百姓娶个老婆,能没有个铜镜?整日让老婆对着水盆梳妆打扮,这样的人家谁会嫁?”
“所以,铜镜对于百姓来说,几乎就是刚需,每家每户都不可能没有的。”
这时候,何瑾便捡起一片玻璃镜,道:“可微臣弄出了这等无色镀铅的玻璃镜,清晰度是铜镜的百倍,而且造价还比铜镜便宜很多。有了这玻璃镜,百姓们还留着铜镜那破玩意儿干啥?”
听到这里,张皇后不由恍然大悟,接着何瑾的话道:“如此一来,朝廷就可以用低价回收铜镜,重新熔铸成币。只要百姓手里的大明宝钞,能兑换足量的铜钱,他们也就会重新相信大明宝钞!”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何瑾点点头,不由对张皇后刮目相看:虽然她理解得还是很粗浅,但这对于一个毫无经济学基础的明代妇人来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怪不得,人家是独受后宫三千恩宠于一身,还把弘治皇帝治得服服帖帖的皇后呢。
而闻听这等好消息的弘治皇帝,更是内心火热无比。
忍不住在殿中踱步起来,越是看何瑾,越是觉得嗯,自己怎么就没坚定意志,把康宁公主嫁给他呢!
如此芝兰玉树,自然要栽在自家庭院里,才安心爽心嘛。
可下一瞬,弘治皇帝笑着的脸忽然凝固了,剑一般的目光陡然刺向何瑾,又沉声问道:“那征讨鞑靼一事,你又作何解释!”
这时候,弘治皇帝心中是已千肯万肯,让何瑾搞玻璃镜的生意了。甚至,不搞他都不答应。
但是!教唆太子穷兵黩武,满脑子想着轻启战端一事,也决不能轻饶。否则,大明朝赢在了现在,输在了未来,又怎么能行?
然而,他这话一落,朱厚照就跟看白痴一样看向弘治皇帝,道:“父皇,今夜怎么喜怒无常的?”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征讨鞑靼那般重大之事,怎能听风就是雨?”
被自己十一岁的儿子给教训,弘治皇帝简直鼻子都快气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