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亚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儿子对自己的一声喊,会让他如此的激动,激动得他眼泪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这也许就是一个病人的感受吧,不知道,在自己病之前,还能不能再醒过来看自己的亲人一眼。如果醒不过来,那在芦笙场里,最后那似梦非梦的一眼,就将是自己和自己儿子最后的告别了。所以,仰亚才觉得现在能够看到儿子,还能听到儿子在叫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和奢侈的事。
而亚金,也是第一次看到阿爸在自己面前流泪。
一直以来,阿爸都是自己心目中最坚强最乐观的人,永远都是把肩膀留给自己依靠的人,永远也不需要自己去关心照顾的人。可是,今天,躺在病床上的阿爸,突然让亚金觉得,阿爸老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也有一种想要人照顾的眼神。
看着阿爸流出来的泪水,亚金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趴在了阿爸的病床前。
“阿爸,你,没事吧?!”
仰亚眨了眨眼,让两滴眼泪滴在了枕巾上,然后努力地做出了一个笑脸,把手放在了儿子亚金的头上。好像在说‘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别担心,也别哭了’。
看着阿爸转悲为笑的脸,亚金才停了下来。把阿爸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上抚摸着。
“阿爸,你真没事了?”
仰亚又眨眨眼,再‘点点头’。然后把眼睛看向亚金后面站着的几个和亚金差不多大的孩子。
“叔叔!你好了?!”
“啊,阿爸,他们是我的同学,就是他们把你送到医院来的。”
仰亚又对着几个孩子眨眨眼,并用手示意几个人在旁边坐下。
几个同学沿着床边坐了下来,看到仰亚确实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开始找亚金说起话。
“亚金,芦笙舞比赛结束了?你们队赢了吗?”
亚金看了看阿爸,他知道,现在,阿爸可能最想问的,也就是这个问题。所以,亚金看看阿爸,说:
“应该是赢了吧!我没有等到最后投票打分结束就过来了。看着当时观众们的叫喊声,应该是我们赢了。但具体的,还是等下全部结束了,我们的芦笙手过来以后才能知道。”
现在的仰亚也不敢想关于芦笙舞比赛的事情。
自己一直坚持想把芦笙舞比赛结束,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坚持得下来,而就自己这十几岁的儿子,他能顶得上去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能够拿下比赛冠军。不过,自己儿子亚金说是能赢,那就相信他吧,哪怕就是没赢,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不在芦笙舞比赛现场上出错就应该算是一种胜利了。
由于仰亚还不能说话,几个孩子就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当然聊的还是关于芦笙舞比赛的事。
没过多久,病房楼道上响起了好一阵脚步声。这不是一般的脚步声,虽然医院里一直都在尽量地控制着,保持医院里的清静,可是这集体‘赶路’的声音还是有点偏大。
脚步声响过,仰亚的病房前,就挤过来好大一群人。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陈群副局长。
陈群副局长一只手里捧着那个大大的‘全县第一届芦笙舞比赛’的冠军杯,一只手拿着一大束鲜花。
“仰亚,你没事吧?”
仰亚也看到了陈群副局长,正想着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他那刚刚昏迷过后的身体,哪里能够。
刚刚想坐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坐在旁边的亚金赶紧把阿爸扶着躺下。
“我阿爸没事了,谢谢你们的关心。”说着,亚金从陈群副局鲜花接了过去。他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哈哈,你就是刚刚接过你阿爸的芦笙,把芦笙舞跳完的亚金吧?”
“我是!你是——”
亚金也不能一直跟一个和阿爸一样年纪的人一直没有称呼。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把眼光转到了仰亚的脸上。
可是,仰亚还说不出话来啊。
这时,陈群作了自我介绍。
“啊,我是你阿爸的老朋友,我叫陈群,是当年一起在宣传队里吹芦笙的同事。”
这时,跟着陈群事局长一起走进病房的,有几个芦笙手才走过来告诉亚金。
“亚金,这是你阿爸原来的朋友,也是现在的文化局的陈局长。”
“啊,陈局长好,谢谢你来看我阿爸。”
“呵呵,别听他们的,叫什么局长呀,叫我陈伯伯就行。你阿爸真的没事了?”
“啊,陈伯伯,我阿爸真的没事了,刚才,医生都已经检查过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阿爸这一下,还真把我们吓得不轻。啊,给,这就是这次全县芦笙舞比赛的冠军奖杯。”
说着,陈群副局长把手中的奖杯双手送到了亚金面前,也就是仰亚的面前,一边看着亚金,又一边看着仰亚。
站在陈群后面的一个工作人员,走上前来,把两本红色的本子递了过来。
“这是这次比赛荣誉证书,一本是冠军荣誉证书,一本是‘锦鸡王’荣誉证书。”
亚金都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自己在匆忙中进场为阿爸救急,还真的把这第一名给夺回来了。
而更不敢相信的是还躺在病床上的仰亚。
仰亚,几个月来,一直坚持自己亲力亲为,身先士竹,就连一直跟着他一起训练的其他芦笙手,他都不敢相信有谁能够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能够代替他把这领舞的芦笙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