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10点,老福山村,杨村长的大场院里,聚集了两百多号人,男女老少,亲友乡民,都感念杨老村长的德行威望,前来悼念。
厨房里苗三厨师长带领十几个男女在忙饭菜,鸡鸭鱼肉,煎炒烹炸,应有尽有。这个时代,白喜事也很讲究吃啊。苗三心想。
还有一些乡亲们忙活洗碗筷、搬桌椅、挑水、劈柴等等,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此时,灵棚里停着灵柩,血亲的亲友或跪,或坐,或站着的,总之都是低着头,一副悲悲凄凄、忧忧怨怨的神情,没人敢大声的说闲话。杨老村长的女儿们不是痛哭流涕,就是捶胸顿足,叫人无不动容!在这里就显示出了生女儿是多么的贴心,多么的有爱!
杨家还请了道士来做法场,他们一共有六七个人,把撕碎的纸钱和硬币放在盘子里。围着棺材一边转,一边抛洒,嘴里还在念着赞花经,没有人听得懂。
苗恒在账房里帮忙写礼单,杨老村长的堂侄儿杨兴在一旁收礼金,并给苗恒报数。
白紫在火苗山庄里陪着有身孕的碧清,做饭给她吃。
在村民房子对面的相距两三百米的山坳里,有“八仙”在给死者挖坟坑。在这个古老的村子里,流传着一种风俗,他们会从村里与死者没有亲戚关系或者远亲的几人中选出八位身强力壮者,做“八仙”,给死者入殓,挖坑,抬棺材等等,亲近死者的工作几乎都是八仙合力完成的。由于死者为大,所以,亲近死者的八仙自然而然被尊奉为上座。家属会给每位“仙者”发两条烟,一双解放鞋,一双手套,一条毛巾。还有在这为期三天的丧葬事中,八仙除了可以享用正常的一日三餐,还会额外加个上午茶和下午茶。对待八仙者,绝对是高规格的待遇。
伺候死者的工作,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很晦气的,即使有再高的待遇,也没有人真心想干。在乡村里,只是延续祖辈的互帮互助的优良传统,才有人出面。因为大家心里清楚,生活在一个村里,每家都有可能会死人,最好是你家帮我家,我家帮你家,没有自家人抬自家人的棺材。据说,亲人抬亲人的棺材会不吉利,会影响后世族人或本村人的运道。所以,没人敢触这霉头。
八仙挖好坑,还要去选好路线,把不平的路填平,把荆棘丛砍掉,逢水路就搭桥。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了,他们才会回到杨家,准备起灵。
接着,里里外外忙碌的人都要停下手中的工作,聚到法事现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黑压压的一大片,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等待着开追悼会……
一阵锣鼓喧天之后,就是道士念超度亡灵的经。然后就是主持人,代杨干小村长为老父亲念祭文,带着哭腔地念!这篇祭文就是苗恒昨天亲自下冥界去采访杨老村长本人而写的。当然,除了苗恒和苗三没有人知道这个内情,要是有谁知道了,那还不吓晕过去。
苗恒和苗三兄弟俩站在一个脚落里,第一次参与凡人的追悼会,说句心里话还是很震撼的。听,主持人握着话筒,站在灵柩旁的一张小方桌子旁,未念先痛哭嚎啕几声……在场所有人都自发地安静下来,女人们情不自禁地擤鼻涕,擦着眼角。
“呜呼我父,生于乱世,卒于前夜。一生辛劳,一生坎坷,平凡而伟大。
幼随祖辈,躬耕田间,放牛放鸭,勤快乖巧,人见人爱。六岁丧母,八岁死父,从此孤苦,委身他人。养母刁钻,非打即骂。命苦志坚,好学上进。木工泥瓦,无一不通。
乡里乡亲,赞不绝口。十五参军,前线抗日。歼敌三百,大腿中弹。活命腿残,转为后方。守卫仓库,粮草枪弹,军队命脉,不敢马虎。
有友王某,酒菜醉之,偷库雷管,炸鱼远卖。东窗事发,我父被囚。八年牢狱,一蹶不振。刑满释放,二十有八。大好年华,一去不返。悲呼哀哉,委屈求全。
回乡务农,上无双亲,下有弟妹,急需照顾。娶妻梁氏,长其三岁。梁氏吾母,生养儿女,五男三女,功劳巨大。穷苦之家,耕田刨地,无力糊口,饿死幼弟,病死长姐。
改革开放,种菜进城,所得钱粮,衣食无忧。忆苦思甜,勤劳致富。严父慈母,教子有方,子女孝顺,勤学敬业。儿子杨贤,人民警察。女儿杨芳,白衣天使。儿女立业,成家生孙,吾父欣慰。
好景不长,母亲患癌,全家恐慌。四处求医,举债救母。癌症可恶,母死父病。一病不起,汤药不断。杨贤至孝,接父入城。吾父好静,贪恋乡土。迟去速归,再不远行。农闲之余,喜好下棋,钓鱼挖藕,开会发言……若父有灵,望您欢颜,自您去后,我等未闲,承您遗风。光耀门楣,为您争光。
父在冥界,可否安康?如缺钱物,托我梦来。父爱如山,永世不忘,子承父志,后世应当。安息吧,亲爱吾父!兄弟姐妹,相亲相爱,互帮互助,吾父宽心。
一家老小,乞您佑之!
吾父生于一九二零年农历腊月初三,寒冬出生,一生清冷。卒于二零一五年农历八月十七日夜晚。享年九十四岁,寿终正寝,去时安然。
呜呼哀哉,伏维尚飨祭父文。”
主持人连哭带诉,抑扬顿挫地念叨,字字句句,痛彻心扉。通过这片祭文,杨老村长平凡而有意义的一生,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每个人的心中放了一遍,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全场皆哭,纸巾一地。
杨老村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