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些话,她便不能不说。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谁知秋婷陡然间冒出一道声音来,瞬间将辛姑姑最后剩下的一点儿再半空中回荡着的话音尽数覆盖:
“大仇未报,我纵使活着离开了国都,又能去哪里?回暗羽盟?我有什么脸面回暗羽盟去见小姐,见萧痕宇,见盟中的故友旧人?就算立时死了,到了地底下,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夫人!事情没有完成,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您不必劝我!”
秋婷大约是猜出来接下去辛姑姑有可能会冲出口外的大概是些什么话语,于是直接一语打断了她所有将说未说的话头,一丁点儿让她劝说自己改变主意的余地也没有给辛姑姑留下。
“事情已经败露了,即便真正的真相是什么,那狗皇帝还不知道,但是到了这种程度,我们的计划也已经注定不通,只能宣告失败了。你就算继续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你都已经离开了皇宫,日后在国都内隐姓埋名当一名小老百姓,还要时刻防备着狗皇帝有可能撒下天罗地网来四处通缉我们,这样的我们,又如何还能报得了仇?”
“想要报仇,方法也不是只有一种。莫说如今复仇之事未曾泄露,就算所有真相大白又如何?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跟他同归于尽,只要能让他死,这仇便也可以算是报了!”
“按你的意思……难道你想……潜入宫中刺杀狗皇帝?!”
辛姑姑被秋婷放的狠话弄得一怔,看着她脸上的狰狞与狠绝之色,想到最后那一句“同归于尽”,于是这种怔神很快又转变成为惊骇。她连想也顾不得再多想上片刻,在意识到秋婷有可能打算要做些什么疯狂之事的同一瞬间,左手已然闪电般探了出去,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攥住了秋婷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臂。
“不行!绝对不可以!你现在去刺杀狗皇帝,就等同于送死,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为什么不行?”
秋婷不能理解为什么辛姑姑在得知了自己的准备之后,反应会如此之剧烈,明明她们二人于数十年前做好了这个庞大而复杂的报仇计划之时,就已经互相约定好了的,如果有朝一日,这个计划最终被证明前路不通,或是进行了一半之后出现何种变故,最终导致此番复仇大计中途夭折,难以成事的话,他们就会使用最后一招。
对于一个出身于杀手帮派的江湖高手来说,所谓的最后一招,毋庸置疑,自然就是重拾老本行,不惜一切代价行刺当朝圣上了。
从数十年前就说好的事情,辛姑姑难道会忘记了?就算她忘记了,可是她好歹也算是杀手出身,早该想到这一节的,更加没有道理要制止自己发挥自己最拿手的看家本领。至于生命风险,身为一个杀手,面对这种危险难道不是家常便饭,早就该司空见惯的了么?
辛姑姑这一拦,根本是毫无理由!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活得痛苦,死不瞑目吗?
“我不是不同意你用自己自幼学习的本事去行刺狗皇帝,只是现在这个时机不对,由你出手更加行不通。”
辛姑姑知道秋婷这会儿的情绪依然处于激动当中,那些勉强的冷静都只不过是她极力伪装出来的表象罢了。所以对于她思考问题极其片面化和冲动鲁莽,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思虑周全,步步为营的和妃,辛姑姑并不觉得如何奇怪,她只知道眼下如果连自己也跟着冒失起来,其结果必然是于事无补,乃至于雪上加霜。
“狗皇帝不久前在南境才刚刚遇刺,他至少在这一年之内,对于刺客这个问题都不会放松警惕的,身边的防卫力量也一定会加强再加强,加之他如今还在皇宫内,任何人要行于他,都会难上加难。”
“还有一点你别忘了,我们之所以要逃,是因为悟瑾意图篡权一事暴露,既然狗皇帝都知道悟瑾想对他不利了,你是悟瑾的母亲,在后宫中只怕早已成为头号防备对象了。即便你准备万全入宫行刺,恐怕还没等到真正见到狗皇帝,就会先被那些宫中侍卫拦截下来,哪怕你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前往,也不见得舍了你的命,就真能换得狗皇帝一条命的。”
看着脸色逐渐变得乌黑如墨的秋婷,辛姑姑仿佛觉得方才那些罗列陈述分析都还有些分量不足,于是顿了一顿之后,又特别强调性地补充上最后一句——
“就算你不怕死,但是杀不了狗皇帝,那就只是无谓的牺牲,那样你就算死了,也一样会死不瞑目,也一样没脸去见夫人!”
“啊——!”
秋婷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无比痛苦地高声嚎叫起来。尽管这一次的她不会再向方才刚刚得知这等晴天霹雳的时候一般,心理防线濒临崩溃,整个人也险些彻底疯狂,但有的时候,一个人清醒着面对一切,其实才是最为痛苦,最为残酷的事情。
“那怎么办?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苟活至今日,心头全凭这满腔恨意而活,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瑾儿,只是想要他帮我完成复仇大业,说到底,我是一个极其不合格的母亲,我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棋子利用,在他数十年人生里,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一件身为母亲应该做的事情。如今连复仇都宣告失败了,我还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秋婷!复仇之事不过是横生枝节,遭到挫折罢了,并不代表就真的失败了!你一定要坚强,不能放弃,更加不能破罐破摔鲁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