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刘崇拉住励王是完全有理由的,而且那个理由正大光明,如今面对着励王的质询,他解释出来也是光明正大。而当这个理由出口之后,在这么多将士们的共同见证之下,无论励王是真的被服和感动了,还是依旧耿耿于怀,他都决计不可能一意孤行地对刘崇采取什么严厉措施。
惩罚一个忠心救主的将领,必定会让众将士寒心。这个道理即然连乔清澜都明白,那么励王就不可能不清楚。
可是,刘崇竟然没有这么做。他连只字片言为自己解释开脱的做法都没有,反而自己把自己的罪状都罗列了出来,然后十分干脆利落地自请惩处。
如果不是乔清澜见过一开始刘崇和励王侃侃而谈的样,她一定会怀疑这位千夫长是不是精神上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以至于心存死志,变着法儿找虐了。
许久之后。
当在众人眼中,跪着的刘崇和站着的励王夫妇都快要共同构筑成一道定格不动的风景线的时候,这副诡异却和谐的画面里,陡然了一道不和谐的因素。
那一路飞奔过来的第四个人想也不想,直接扑通一声在刘崇身旁跪下,而后重重朝励王夫妇磕下头去,高声喊了起来:
“殿下,冲撞娘娘的是大黑,与刘将军一点关系也没有,求殿下饶了刘将军,要受罚的话,就让末将来吧!”
虽然那人一个头磕下去就没有再抬起来了,可在他冲进来的时候,乔清澜已经看清楚他的脸庞。这中途插上一脚的人是迟雷,那么他口中的大黑,十有八九就是那匹战马了。
虽然很不明白一匹红棕色的马为什么要起名叫做大黑,不过这一切并不影响乔清澜的判断。
看来,刘崇对下属的呵护还是有回报的,此时此刻,他的下属也正在用实际行动守护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刘崇万没有想到,自己吩咐迟雷把马牵走的时候,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过来,直接回军帐里头去等候消息的命令,竟然被迟雷给当成了耳旁风。
原先想着只要迟雷这个最直接的当事人没有出现,那么事情或许还不会闹得太大,毕竟乔清澜没有受伤,励王再怎么生气和后怕,那也都是有限度的。自己服个软,认个罪,大不了挨上几军棍,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迟雷居然跑过来想要领罪,那事情就麻烦多了。
刘崇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励王看着迟雷的心情肯定不会跟看着自己的时候一个样,同样的罪责,在自己这里顶多是挨军棍的档次,可到了迟雷那儿,只怕动辄便会是降职撤职,甚至追随他的部下全都会受牵连而失去前程。
不错,励王的确很赏识迟雷这个有勇有谋的军中人才。可是,对于生性fēng_liú的励王来,迟雷再怎么杰出,又如何可能跟励王身边的女人相提并论?就更不要,乔清澜还是一个无比特殊的,在此之前从未有比她更得励王怜爱的女人了。
刘崇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一时间面如土色。
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了励王的声音。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之中,似乎包含了很多情绪,但是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这些情绪当中,并没有愤怒。
然后,刘崇抬起头来,看向了励王。他可以确信,励王的眼眸和脸庞上,也没有寒意。
“刘崇,你来向本王请罪,迟雷也向本王请罪。不如你替本王做一个决定,本王该把这个罪名,安在你们两个谁的身上才好?”
刘崇张了张口,闭上;又张了张口,再闭上。自始至终,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出来,然而却偏偏一个字也不出。
一开始他想要自己承担罪责,那是因为看出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和对迟雷并不一样,两权相害取其轻,他理所当然选择了最好的那一种。他当然很爱惜自己手下的这个得力干将,但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像一个圣人般无条件无目的舍己为人,做那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人。
如今迟雷已经跑出来了,如果自己还要一味拦在他前头,反而有可能激起励王更大的怒火,而最终的结果,是自己和迟雷双双讨不了好去。
既然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仍旧按照趋利避害的法挑选,又让刘崇如何得出那些自承罪责的话语来?
所以,他最终只能选择沉默。
不过,他沉默,不代表迟雷会沉默。
他只是怔了那么两息不到的时间,然后,就又一次开始叩头了。
叩头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因为这里是柔软的沙地;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和鼻尖上已经沾满了厚厚一层灰。
“殿下,一切都是末将的错,末将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迟雷并没有出什么新鲜的话语来,翻来覆去不过是那几句老生常谈。所以励王已经听得很有些不耐烦,见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你又何必如此?这件事情追究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你的大黑,如果没有它,自然没有清澜的遇险,如果清澜好端端的,本王何必闲着没事儿干去替清澜做些什么冒风险的事情呢?你与其口口声声要自己一人承担所有事情,倒不如都推给大黑来得更干脆些。虽然他是你生死与共的战友,可一匹马和两条人命比起来,终究还是不同的,不是吗?”
励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好像他在的事情不过是吃饭喝水这么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