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济南府内,正要开始一场重要的审讯。
只听见远处传来脚链手链的响声,两个公人带着顾炎武上堂了。
堂下早就站有一人,对顾炎武怒目而视。他是黄培案的主告,叫姜元衡,原本是黄培家的仆人抱养的孤儿,在黄培资助下读书。
顺治年间,姜元衡考上进士,出仕清庭为官,于是和前朝遗民的黄家决裂,屡屡受黄培羞辱。积怨已久,最后发此《含章馆诗集》案。
堂上,一片的黑色蓝色,为首的主审官,身着锦鸡补服,头戴杂红顶戴,眼神深邃地看向下方二人。
顾炎武下跪行礼,锁链响成一片。
"贡生顾炎武,拜见各位大人。"
堂上官员,交头接耳,声音一片。
顾炎武不过一个小小贡生,然而却才高八斗,朝中官员与他有来往的甚多。他的三个徐姓外甥也都高中科举,此次为了营救舅舅,也动用了很多人脉。
今日不是顾炎武第一次被提审,但是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肃静!"惊堂木一声响,所有声音立刻停止了下来。
主审官问道:"顾炎武,你认得这个人是谁吗!"
顾炎武看向姜元衡,回道:"贡生不知。"
"他是主告姜元衡,说你在即墨与黄培一同编撰逆书,你作何解释?"
顾炎武恍然大悟状,说:"我在解家放债时,曾见过姜元衡。但黄培是谁,我闻所未闻。"
主审官又问姜元衡:"你什么看法?"
主告姜元衡谢恩,他跪在地上说:"逆书《忠节录》中所载顾正咸传记里,提到了他跟宁人同游一事。宁人就是顾炎武的字,这是他与其姐夫陈济深共同编撰逆书《忠节录》的证据。"
听着双方对质,一旁的书记念念有词,在宗卷上奋笔疾书。
顾炎武笑道:"我没见过什么《忠节录》,怎么会懂上面什么内容。大人可否开恩,将逆书的原文呈与贡生看看?"
"准了。"
旁边的官吏,取出《忠节录》,翻到了那一段,拿到顾炎武面前,让他阅读。
"顾先生,看清楚了吗?"官吏问道。
顾炎武又笑了,说:"看清楚了,上面是有'宁人',但还有'铉恭'呢,姜元衡的弟弟不就叫做铉恭?难道他也去编逆书了?"
姜元衡一听,大惊失色,汗如雨下。
"嗯,言之有理,此处的宁人,未必就是顾炎武。"
主审官说道,但他心里想,这是不是事先就有人指点顾炎武的呢?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姜元衡气急败坏地说。
"大人,他到即墨时,就是在黄培家居住的!"
"我从不认识什么黄培。"顾炎武说道。
此时,黄培早已定罪被绞死了,但他的口供里,也是说从不认识什么顾炎武。
"主告,你可有证据?"主审官问。
"有人证!"姜元衡嘶声喊道。
"传人证!"
庭审又持续了很久,所有人都疲惫至极,顾炎武回到了自己的牢房,等待下一次提审。
姜元衡没有提出任何直接有利的证据,被顾炎武一一化解,但他还有山一样的多证据没有上呈呢。
主审官的审问十分谨慎,黄培一案,牵涉到朝野上下太多人了,还惊动了皇帝。
很多人没有放过利用此案打击异己的机会,顾炎武这件也是同理,有人想他死,也有人想他活。
所以各方面的意思,自己必须好好平衡。
但最让人惊讶的是,顾炎武是自己来济南投案的。
若是他有自杀倾向,上大街喊一喊就好了,反清的事他少干了?何必特地来上堂辩论。
他的想法,也是让人摸不透。
这次提审后,郑顺礼就找上了他。
"小伙子,别着急了,会有办法的。"
顾炎武这样告诉郑顺礼,但郑顺礼还是拿着信,不知所措。
"这样吧,我写封信,你拿回去复命吧。"顾炎武说完,就转身去磨墨了。
"先生的书,我也读过。"
"噢,好啊,好。那我再题个字给你吧。"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顾炎武磨墨的手停了下来,他听到这句话时,差点以为是自己说的。
"先生是能写出这种话的人,应该活着为保天下出力,不应该以身犯险!"
"你不知道。"
顾炎武转身,眼睛里露出一片苍凉。
"我写这句话的时候,天下已经亡了。"
顾炎武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亡了!亡了!几代以后,我的学说会被后人耻笑。我们的衣冠,再没有人能认出来。"
"天下何止亡过一次?古人的音韵服饰,不是也失传了吗?但重要的是内在的精神和智慧,只要我一口气在,这些东西就不会断绝!"
郑顺礼气愤地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剩下牢房内顾炎武一个人,自言自语。
"是啊。"
郑顺礼离开了府衙,径直走向街上。
正气到头上时,一个人突然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郑顺礼回头怒目而视,把那个人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事!"
"我们老爷看你像一位故人,请你过去说话。"
听了那个人说的话,郑顺礼置若不闻,转身就走。
那人还想拉他,郑顺礼回身一挥,直接将他抹倒摔在地上。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