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自己也明白狐狸这么小,肯定是他太累产生幻觉了。
小六的爸爸陆明拿出他大学教授的架势,从物理学讲到了生物学,把前车司机忽悠得是一愣一愣的,听完还真信了。
最后这两路人竟然还成为了朋友,互换了联系方式。
并且前车司机在听闻小六的叔叔知道怎么把狐狸做成皮草后,毫不介意地把那只“肇事”的死狐狸送给他们。
仿佛狐狸才是撞坏他车的凶手,他才是那个受害者。又仿佛他撞了狐狸,这狐狸就是他家养的一样。
陆明给他的弟弟陆天择使了个颜色,陆天择抓起狐狸就丢上了车,狐狸脑袋还重重地撞到了车窗。前车司机看得很解气。
陆天择表示了对受害司机的同情,抱怨那不该跑出来的狐狸,也顺便抱怨了一下这个破坏自然的挡土墙,让狐狸没有了栖息地,才让大家受了惊吓。
前车司机总算满意了,因为他被浩浩荡荡五车人充分地安慰了。所以这场诡异的车祸的真相已经不要紧了,重要的是有人和他感同身受。他是对的,并且人们也认为他是对的。
这是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社会,你只要知道自己是站在多数的那一方,不管你做的事从lún_lǐ从道义上来说有多不对,你都会被认为是对的。
而且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那所谓的lún_lǐ和道义早就偏向了多数人那一方。因为规则是人定的,lún_lǐ和道义也一样。
就像小六在学校里受了欺负。老师却因为不想得罪“大多数”的同学,反而教训了只有自己相信自己的小六。
这场友情互吹总算结束了,没有人再计较刚才受到的惊吓,两路人马看似很愉快地告别,各自踏上了归途。
一车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要把狐狸做成围脖还是标本,一条狐狸的皮毛实在太少了。
小六觉得狐狸很可怜。
没有人在乎狐狸是怎么死的,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一只体型比较小的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因为狗有主人,狐狸没有,它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皮草,这也是它之所以能上车的原因。
少数人的劣势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再次展现出来。
小六的舅公叶礼就是车里的“少数人”。他认为把被人类撞死的狐狸做成皮草是不对的,让一只因人类而死的狐狸去服侍人类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小六一边玩着狐狸的尾巴一边敬佩地看着舅公叶礼,因为他是大人中唯一会为狐狸之死感到不平的人。但她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叶礼会用到“服侍”这个词语呢?
他把狐狸拟人化了,这样的说法似乎是不对的。因为一条皮草是死物,不该用“服侍”这个只有活物才可以用的动词。
车里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妈妈叶语晏一言难尽地看了小六一眼,又蹬了舅公叶礼一眼。
小六看着陆陆续续转过头的家人,她意识到他们大概是想表达舅公一定是受了刺激或者脑子有问题。
舅公叶礼一直是家里的异类,他总是会为一些看似很小的事情和家里其他人吵起来。每年聚会,他都是一副被迫参加,一脸哀怨的样子。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自从小六的表哥叶海死了,邢玥被大舅领养替代了原来的叶海,叶礼就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全家族里的毒瘤,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恨的。
就算表面不得不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叶礼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六并不知道表哥叶海的死和舅公叶礼有什么关系。因为表哥出事那天,她和舅公呆在一起,舅公并不在现场,事后也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
小六很喜欢舅公,因为他总是会对她那些另类的想法表示赞同。
例如她那个固执的愿望,他是唯一一个称赞她的人。
或许小六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一种认同,就像撞死狐狸的司机会为他人的认同感到高兴一样。
小六的目光在妈妈和舅公之间来回转着,坐在小六身边的舅公仿佛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用眼神在刺伤他。
舅公愤愤不平地看向窗外。
很明显,这种眼神的杀伤力让身为少数人的舅公放弃抵抗了。
众杀器们终于心满意足地转回头坐好,话题扯到了家里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多多。
小六的舅妈徐彤是这么解释这个名字的:吃多、喝多、拉多的拉不拉多。那似乎是他们近几年最喜欢聊的一个话题。
大人们谈笑着,渐渐忘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小六和不讨好的舅公叶礼。
车前车后就像是两个世界,正常的,和不正常的。
小六对那条快被捧上天的黑狗没太大兴趣,她更喜欢刚获得的新宠。那只狐狸虽然死了,体温仍在,依旧暖暖的,软绵绵的尾巴让她觉得很舒服。
她把狐狸抱在怀里,像抱着家里那只布狐狸一样,拍着它的背哼着歌,另一只手用捡来的那枚铜币刮着它的毛。
“要是狐狸能活过来就好了,我也想像海哥哥一样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多多。”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那只狐狸已经死了,这明显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突然,一股暖流从她右手的手心流出,似乎顺着铜币流向了那只死狐狸。
她正纳闷这是怎么了,怀中的狐狸突然睁开了三双漆黑的眼睛,龇牙咧嘴地笑了。
不该属于狐狸的尖锐巨齿在距离她喉咙只有10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