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春盛,身在此中的人却无暇欣赏,只忙碌穿梭于观中各个角落。
“观主,出事了。”慧怡踏进三清殿,打断静心的诵经声,“弟子今日下山去采买观中所需,听到城中的人都在议论半月前李县令在春风楼被一个少年打了的事...”
李才瑾仗着自己是朝阳县的县令,又娶了一个有长宁侯做靠山的夫人,素来横行霸道。
整个朝阳县想打他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一直没人敢真的去打他。
如今倒是有人敢了。
静心只觉心里畅快,面上却是不显,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连李县令都敢打...李县令不是畏惧李夫人,所以从不去烟花柳巷么?”
“畏惧李夫人不代表李县令真的会那么听话不去。”慧怡纠正,“何况这次都传开了,李县令和那个少年是为了一个楼里的姑娘打起来的,当时李夫人也在呢。”
李夫人还在,李才瑾都能做出那种事?
看来李才瑾也不是真的惧内,李夫人也没有传言那样凶悍啊。
果然,整个朝阳县,就没有能制住李才瑾的人。
静心不由感叹,神情有些怅然,“那个少年应该麻烦大了吧?”
这倒是没听说。
慧怡摇摇头,又面露迟疑。
“想说什么就说吧,什么时候起,你我之间说话都需要这般顾忌了?”
是啊,她和观主之间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好像就是在池鱼来过观中和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吧...
观主她...真的是当年把池鱼卖进春风楼里的主谋吗?
慧怡咬住下唇,犹豫半晌还是把心中的话压下,转了个话题道:“观主,弟子好像在城里看到池鱼了...”
静心面色微变。
“...许是看错了吧。都过去几年了,小姑娘早该变了一番模样了,哪里是你能轻易认出来的?”
“观主可是还在心里责怪池鱼?”
“我怪她做什么?”静心笑,“她还是个孩子...被我那样狠狠打了一顿,心里气不过跑了也是正常..怪我当时太生气了,才犯下这种罪孽...”
“观主也是为了池鱼好。只是这么久了,弟子忽然想起,弟子好像从未问过观主,池鱼当年到底事犯了什么大错,才惹得观主那么动怒?”
静心面上的笑一僵。
她从没想过一向不喜欢刨根究底的弟子会在时隔五年后刨根问底。
是真的看到池鱼,从池鱼那里知道了什么,所以回来试探她的吗?
“太久了,我都忘了。”静心道,“大概就是一些小事吧。只是在当时看来很大,所以怒不可遏...慧怡,你说人可不可笑?”她说着就笑起来,“当时认为是天大的事,可在多年后,竟然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是啊。听观主这么说,弟子也觉得挺可笑的。”慧怡附和,眼神却冷了下来。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鱼说是有人故意找来拍花子把她给卖进那种地方的,可观主却说是池鱼自己跑掉的..刚才她几番言语试探,观主似乎都没什么异样....
“对了,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把观主的位置交给你的事。眼下你既然来了,我们不妨说说?”静心忽然开口,打断了慧怡的思绪。
慧怡惊讶,“观主....”
“这么惊讶做什么?你做事稳妥,又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观中的弟子也大多都听你的话,我想把观主之位交到你手上,有什么不对么?”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
“观主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个?”慧怡问,“观主身子健朗,观里也开始小有名气,弟子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像以往那般艰难...观主委实没有理由要在这个时候让出观主的位置啊。难道观主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她都深陷泥沼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静心苦笑。
“我近来忽然参悟了一些事理,想要闭关清修。我闭关的这段时日,观中诸事总得有人来操持打理..决意把观主之位交给你,也是怕你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却没有足够的权利,从而受到掣肘..倒是不成想竟让你多想了。”
原来是这样啊。
慧怡松口气,“那弟子便暂代观主之职。待观主出关后,再将观主之位双手奉还。”
“也好。”静心点点头算是应允。
这件事就暂且这般定了下来。
静心也在晚课的时候向栖霞观众弟子说明了此事,好在众人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便让静心放下了心,立即迈入了静室之中。
夜风穿过曲折回廊,沿着窗户的缝隙吹进室内。
青衣小厮不由打了个寒颤。
抬手拢了拢衣襟,抄手缩头疾步走到窗前将窗户合上,黑暗中看过来的视线顿时被阻绝在外。
黑影身姿灵巧的跃上二楼长廊,又一个翻身,金钩倒挂在屋檐上。
室内的说话声正巧传出来。
“公子,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嗯,我把这页看完就睡。”
青衣小厮便不再言语,安静垂首站立一侧。
趺坐看书的男子却食指翻动,将书页飞快的翻了一页又一页,余下哗啦声响在室内回荡。
小厮刚要再劝,就打了个喷嚏,忙避过身子往后退了退,心里泛起嘀咕:难不成他也感染了风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要离公子远些,以免把公子也给传染了。
“噗嗤。”
被风吹得几度欲熄却又始终顽强燃烧的蜡烛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熄灭的